日初长,风正暖。
解罗裳,展情芳。
临西湖而建的杏林在望是临安城最大的酒楼,宾来客往,鱼龙混杂。
此时二楼雅间内的旖旎声掩盖在了宾客推杯换盏的嬉笑喧哗之中。
“奴家心里只有魏郎一人,可是父亲要将我嫁给六皇子了,过了今日,我们的缘分也就尽了。”
女人说着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嫁给六皇子?
蹲在窗外枣树枝丫上的林欢,心里惊讶的道:这个贱骨头竟然是与六皇子赵珺定亲的叶容。
“一个要死的病秧子,怎配得上你的花容月貌。”
一个魅惑的男人声音传来。
“哎呀,你好坏,手出来,人家正伤心难过,魏郎却只想着***。”
林欢听了此话之后,真想从雅间的支窗钻进去,将她这二两重的贱骨头打散了。
“容儿,你就给了我吧。”
男人显然己经按耐不住,“你以为我就想娶林家那个女人吗?
不过就是我爹可怜她,且忠义侯府现在没落了,若我不要她,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不过你放心,我是立志要与你厮守一生的。”
“我快是六皇子的人了,你也要娶林小姐,啊——我们,拿什么,拿什么厮守。”
房中传来丝帛撕裂的声音。
窗外的林欢气的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
她用手悄悄抬起支窗朝里面望去。
雅间地上,那个熟悉的背影,衣衫凌乱的趴在一个娇喘微微的女人身上,正与其欢好。
“今天你做了我的女人,就不用嫁什么皇子了,做我的娇妾不比守活寡要强。”
他身下的女人莺莺细语的埋怨道:“奴家完璧之身,今日交付给了魏郎,他日如有辜负,奴家唯有一死。”
“怎么会,等林欢死了,我就让你做伯爵府的大娘子。”
“那奴家要等到……何年何月?”
“放心,不会很久,想让她死,容易的很。”
本来满心悲伤的林欢听了此话之后,一脸惊怒!
我擦——不光夺人婚姻,还要夺人性命。
怎么这么惯着你呢。
她与魏承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的亲事也是父母当年在官家跟前定下的。
魏承林平日里道貌岸然,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个放纵形骸、流连声色犬马,毫无礼义廉耻的玩意儿。
不能就这么算了。
林欢几个纵跃,从树上跳到了地上。
拽了拽身上不怎么合身的小厮短打,深深的叹了口气。
树下同样打扮的丫头青黛躲得远远,一脸小心的问道:“小姐,可看真了,是魏世子与别的女人在私会吗?”
林欢深深出了一口气,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是。”
青黛听了此话放声大哭:“那怎么办?
现在还没成亲呢,他就这样,以后嫁过去,小姐得有多少气受,我们去找夫人,让她给你做主吧。”
林欢吓得忙捂住了她的嘴,“哎呀,闭嘴,你嚎什么丧?”
青黛这才收了哭声,抽抽噎噎的道:“奴婢心疼小姐,怕小姐以后嫁过去受气。”
林欢冷哼一声:“我就算一辈子嫁不出去,也不吃这口夹生的饭。”
她说完急匆匆进了涌金门。
“小姐你不会是去临安府告状吧?
告不赢的,还是让夫人给您做主吧。”
青黛一面小跑着追赶,一面喊道。
林欢忽然停在了临安府的衙门口,她看到一身华服风采卓然的三皇子赵瑄,正提着一个鸟笼晃晃悠悠的朝着涌金门走来。
赵瑄腰间挂着的钱袋子鼓鼓囊囊的, 估计要去西湖边的象姑馆(注:两宋时,女子青楼,男子象姑馆)找乐子。
林欢计上心来,她猝不及防跑过去撞了赵瑄一下,将他腰间的钱袋抢了过来。
赵瑄呆如木鸡的看了他一眼,才喊道:“大胆小贼,竟然在临安府衙门口抢钱。”
吓得青黛忙转过了身,不敢看自己的主子,就怕三皇子知道他们是一伙的。
林欢冲他做了一个鬼脸,挑衅的抛了抛手中的钱袋子,“有本事来拿?”
说完转身出了涌金门。
“嗨——他还挑衅我。”
赵瑄急的转了几圈,跑了两步就气喘吁吁了,冲自己身边的小厮道:“去去去,去找叶晖,让他底下的人把钱袋子给老子抢回来,你这小贼,让老子抓到,看不扒了你的皮。”
叶晖是临安府尹,也是叶容的父亲。
他听说三皇子的钱袋子被抢了,立马让捕头带足了人手去给三皇子抓贼。
他吩咐完之后,想了想,自己索性也坐了轿子跟了过去。
三皇子虽然纨绔,不怎么受皇上重视,可是到底也是皇子,不可轻慢。
林欢走走停停等着临安府的捕快要追上来的时候,才当着他们的面一头钻进了杏林在望。
端着菜的店小二看她眼熟,问道:“做什么的?”
林欢一面往楼上跑一面说道:“给我家公子送银子。”
店小二见他手中抓着一个蜀锦织绣的钱袋子,吓得也不敢管了。
毕竟,一般人谁敢用蜀锦做钱袋子。
林欢跑到魏承林所在的雅间门口,敲了敲门。
魏承林从里面开了一道缝,问道:“什么人?”
林欢站在门的一侧,低沉着声音道:“老板让小的给公子加个菜。”
魏承林一摆手道:“不用不用,别来打扰爷。”
说着就要关门。
林欢见临安府衙的捕快追了上来,抬脚将门踹开,闯进了房中。
“小贼在那儿,进雅间了。”
十几个捕快一拥而上,冲进了魏承林所在的雅间。
林欢趁乱打开支窗跳了下去,一头扎进了西湖中,不见了踪迹。
这雅间中的魏承林衣衫尚未穿好,地上的女人尚未起身,两人就这样白花花的被十几个闯进来的捕快————围观了。
魏承林顿时恼羞成怒,一面手忙脚乱的往身上穿衣服,一面冲他们喊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乱闯,滚滚滚——”地上没穿衣服女子的羞得忙捂脸蜷缩起身子,尖叫着躲到了魏承林的身后。
领头的捕头认识魏承林,忙拱手笑道:“魏世子,抱歉了,坏了您的好事,咱们看到一个小贼进了这个雅间,所以才跟进来的。
魏世子,您看到了吗?”
魏承林只忙着穿衣服了,哪里看到什么小贼,没好气的道:“统共就这么大的房间,哪里有什么小贼。”
走在前面的捕快忙回道:“头,小贼从这个窗户跳下去了。”
捕头看了看地上凌乱的钗环罗裙,意味深长的笑道:“打扰世子了。”
他们正要离开,赵瑄吵吵嚷嚷的走了来,“给我抓到小贼了吗?”
他边说边走,须臾到了雅间的门口:“都挤在这里做什么?
哦吼~这里这么精彩吗?”
说着眼睛在衣衫不整的魏承林身上肆无忌惮的扫了几遍。
魏承林一见他来了,也不敢恼,躬身行礼道:“见过三皇子。”
“你小子玩的挺花呀,西湖边这么多秦楼楚馆你不去,在这杏林在望,找一间临湖雅间,不错不错……”赵瑄说着蹲下身打量起地上的女人,“这是哪家的姑娘啊?
看着有点面熟啊。”
他将地上的女人当成风尘女子了。
魏承林涨紫着脸,用自己的外衫将地上的女人整个裹住,尴尬的说道:“三皇子,莫要说笑了。”
“谁跟你说笑了,我给钱”,说到钱,他又想起了自己的钱袋子,“对了——”赵瑄站起身冲众捕快道,“我的钱袋子呢,给我找到没?
耽误我的事儿,我还想带这姑娘回府呢,没有钱怎么带。”
正说着叶晖摇晃着他圆滚滚的身体也上了楼来。
赵瑄见叶晖来了,走过去拉着他笑道:“叶大人,嘻嘻……这里有个笑话,我们抓贼,抓到了那个雅间,你猜雅间里文远伯世子在干嘛?
哈哈哈……”他一面说一面拍着大腿“哈哈哈……”大笑。
叶晖也来了兴致,陪笑道:“魏世子啊?
吃酒、品茶、赏景……总归就这些事。”
赵瑄推着叶晖到了雅间门口:“你自己去看。”
叶晖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的魏承林和地上那个依旧没有穿好衣服的女人。
刹那间,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容,容儿?”
刚刚还看热闹的叶晖,此时惊怒交加,气的脸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他挤到跟前,伸手抓着衣领将地上的女人拖了起来,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一面跺脚一面质问:“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庙里进香了吗?
哎——你个败坏门楣的下作东西。”
站在一边看热闹的赵瑄,惊掉了下巴,喊道:“叶大人,你家的女儿啊?”
叶晖的圆脸涨得通红,冲自己女儿骂道:“走,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
他斜眼又看到了站在墙边的捕快,没好气的怒吼道:“你们看什么看,还不办差去。”
他们也不敢走门,瞅了瞅临湖的支窗,一个一个都从支窗跳了下去,接着追小贼去了。
“一定要找到我的钱袋子——”赵瑄冲他们喊的时候不忘朝着叶氏父女看了一眼。
此时一首看热闹的赵瑄忽然想起了什么,顿时怒发冲冠,冲着还在房中的魏承林喊道:“你胆子不小,什么女人都敢碰,你不知道她是小六的未婚妻吗。”
雅间中紧接着传出拳打脚踢的声音和魏承林的求饶声。
……捕快打听到有人刚才跳了西湖,多半是他们要抓的小贼,他们沿着西湖的水榭找总是没有错的。
林欢的水性极好,一头扎进西湖之后,再冒出头己经距离杏林在望十几丈远了。
她看了看最近水榭的位置,又潜入了水中。
等她再冒出水面的时候,看到一个绝美的“美人”,不,是“美男”正坐在水榭中临湖垂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