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浅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七个未接来电,拇指悬在“回拨”键上,却迟迟没能按下去。
七个。
全部来自同一个名字:吴老栓**。
“谁啊……”他嘶哑着嗓子自言自语,又抬头看向门外——那个驼背老人还站在院门口,手里握着一面八卦镜,正用枯枝般的手指往门楣上钉钉子。
阳光照在他佝偻的背上,却没能驱散他身上那股腐朽的气息。
老人似乎察觉到了周浅的目光,缓缓转过头。
“后生,”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昨晚听见戏声了?”
周浅的喉咙骤然发紧。
戏声?
昨夜那诡异的《五更调》?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鞋跟撞上门槛,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叫吴老栓,”老人咧嘴一笑,露出几颗发黄的残牙,“住在村尾。
你姑姑临死前托我看着你。”
姑姑?
周浅浑身一僵。
姑姑的葬礼才结束三天,她死前竟安排了人监视这栋老宅?
“那宅子里——”他刚一开口,老人突然扑上来,枯瘦如鹰爪的手指死死攥住他的手腕。
“先别说。”
吴老栓压低了声音,浑浊的眼珠往宅子里瞟了一眼,仿佛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正在偷听。
“记住三条规矩——”他竖起三根手指,一字一顿:“不应声、不点灯、不照镜。”
周浅的呼吸窒住了。
不应声?
不照镜?
昨晚……他不仅照了镜子,还拍了照片!
吴老栓盯着他骤变的脸色,皱纹堆叠的脸上浮出一丝古怪的笑。
“破了任意一条,”他轻轻说,“它会以为你答应嫁了。”
---正午的阳光刺眼,但周浅却觉得浑身发冷。
他跟着吴老栓回到老宅,一进门就愣住了——堂屋地上的槐树花全变成了灰烬,像被火烧过一样,却又残留着一丝诡异的淡香。
“这宅子以前是张家的义庄。”
吴老栓叼着旱烟袋,烟丝明明灭灭,在昏暗的堂屋里投下飘忽的光影。
他的烟杆指向二楼,“民国三十一年,富商张世昌在这儿给他儿子办阴婚。”
“阴婚?”
周浅皱起眉。
“娶的是个被活埋的戏子。”
吴老栓吐出一口烟,“那姑娘叫……”“苏挽枝?”
周浅脱口而出。
吴老栓的手猛地一抖,烟灰撒了一地。
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住周浅,声音压得极低:“名字别乱叫……当心她应你。”
阁楼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重物砸在地板上。
两人冲上楼梯,推开布满蛛网的阁楼门——积尘飞扬中,一堆发霉的旧报纸散落一地,而最上面,赫然压着一张泛黄的结婚照。
照片里,新郎穿着华丽的寿衣,脸色青白,眼窝深陷,分明是具尸体。
而新娘的脸……被人用红漆粗暴地涂掉了,只留下一团刺目的猩红。
---傍晚,村里传来哀乐声。
“老刘头死了,”吴老栓用烟杆敲了敲门槛,“按规矩,你得去上柱香。”
周浅本想拒绝,可老人脸上的表情让他说不出话——那是一种古怪的迫切,仿佛这场丧礼藏着什么他必须看到的东西。
灵堂搭在村口的空地上,纸钱随风飘散。
棺材前摆着供桌,上面放着倒头饭和一碗生糯米。
周浅刚把香***炉里,突然听见“沙沙”声——供桌上的糯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白变黑,像是被无形的指尖翻搅过。
周浅寒毛首竖,视线移到棺材前的纸扎童女上——那纸人涂着腮红,嘴角带笑,而那张脸……竟和镜中的女鬼一模一样。
“老吴,这纸人……”“嘘!”
吴老栓一把捂住他的嘴,力道大得惊人。
周浅这才发现,纸人空洞的眼睛里,正缓缓渗出槐树汁液,在惨白的脸上划出两道暗红的泪痕。
突然,周浅口袋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
他掏出来一看,来电显示赫然是——“周淑云”。
他死去的姑姑。
深夜,周浅蜷缩在堂屋的藤椅上,不敢闭眼。
那通来自死人的电话他没有接,但手机屏幕依然亮着,显示着那通**00:00准时拨出的幽灵来电**。
窗外风声呜咽,像女人在抽泣。
“咚、咚、咚。”
西厢房传来三声清晰的叩门声。
接着是指甲刮过木板的刺耳声响——“吱——嘎——”,仿佛有人正用尽全身力气想破门而出。
周浅死死咬住手背,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吴老栓的警告在耳边回响:不应声、不点灯、不照镜。
刮擦声停了。
一阵湿冷的微风拂过后颈,他听见耳边响起女人的轻笑,带着腐朽的甜腻:“郎君……你终于回来了。”
梳妆镜“咔嚓”裂开一道缝,血红的“卍”字符下方,缓缓浮现出一行小字,像是用指甲硬生生刻出来的——“第三夜,娶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