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塌不了,进来说!”
李宽早就让李洵的急促脚步声吵醒了。
李洵得令,推门而入。
不等李宽开口,他便急切道,“殿下,岳州司马梁兴成遣人来报,洞庭水匪苗阿大、成三郎等匪首汇集两千余众,欲要洗劫商行货船。”
“贼人势大又熟识水性,货船若有失,粮赋税金无法按时运抵洛阳,殿下恐难向圣人交代啊!”
“下官建议殿下,改私船借官船,贼人必不敢劫掠官船。”
“殿下早该听下官的,所谓忠言逆耳......”“停!”
李宽忙打个手势叫停,让他继续说下去,非得变成政治课不行。
李洵办事得力,能力没得说,就是为人有些迂腐,好为人师的毛病一首改不了,逮着机会就是一番长篇大论,突出一个嘴碎。
“老李,要不是你这张破嘴,你早就是一方封疆大吏了,还能沦落到跟本王这里当个从九品的王府主簿?”李宽突出一个嘴毒,往李洵的心口狠狠扎了一刀。
挨了刀,李洵立刻老实了,“殿下此言......扎心了。”
李宽摆摆手,接着来了句更扎心的,“扎心就扎心吧,反正你跟着本王,长安是回不去了。”
李洵无奈摇头,“其实在这巴陵之地颐养天年挺好的,不缺湖鲜享用。”
“说正事,洞庭水师不是刚剿完匪吗,怎么又冒出这么多水匪来?”
李宽问道。
岳州这地方放在后世,哪怕是放在百十年后,这里都绝对算是鱼米之乡,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
问题是现在是在贞观八年,两湖地区的开发己经中断了几十年,大唐的发展重心在北方。
朝廷在李二的带领下死磕外敌,先是灭了东突厥,现在又跟吐谷浑杠上了,加上前几年经常闹灾,也就是最近一两年才缓过劲儿来,根本顾不上南方的管理和开发。
北方局势越来越好,魏晋南北朝时南迁的士族要么再次北上,要么去了自然条件更好的江南跑马圈地,大量资源向北方各地倾斜,两湖地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听起来很有气势,可现实是这里根本就是一块荒蛮之地。
经济落后、盗匪遍地八个字是这里最好的写照。
至少在李宽眼里,岳州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也亏得如此,否则李二也不会允许李宽在这里作威作福了。
"殿下有所不知。”
李洵道,“洞庭水师三月前剿匪结束,便被兵部划走了一半的战船到江南道寻守河防。”
“(⊙o⊙)啥?”
李宽一脸的不可思议。
洞庭水师是当地人的叫法,其官方名为岳州编户水军,但跟前隋那支从水路进攻南陈的强大的洞庭水军完全不是一回事。
现在的洞庭水师是武德年间收编的前隋遗留下来的水军残部,加上招安的部分水匪组成的治安军,不过是有三五十艘船龄动辄三十年起步的老船,总兵力才不到两千,主要任务是给途经的官船护航,顺便从山林野地里收拢一些战乱时期的逃户隐户。
就这么小猫三两只,朝廷还划走了一半,这不是开玩笑吗!
岳州周边可就指着水军维持治安呢!
“针对!
这是红果果的针对!”
“娘的,一定是张家人给本王使绊子,张公瑾要是知道他的亲族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棺材板都压不住!”
岳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也就是张、刘、李、黄西个家族撑门面,很不巧,李宽这个外来户跟这西家都不对付。
前段时间,因为城陵矶码头的归属问题,李宽还当街把张家公子张大泉揍了一顿。
张家是西大家族中唯一一个在兵部树大根深的,兵部突然调走一半岳州水军,李宽自然第一个怀疑是张家人在搞鬼。
他楚王府手握城陵矶码头,相当于控制了江南道西部黄金水道的咽喉,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呢!
楚王府管辖的水道若是盗匪横行,朝廷一定会收回李宽对黄金水道的管辖权。
李洵苦笑摇头,“殿下多虑了,兵部没精力管岳州的小事,张家不过是魏州张氏旁支,勿要说张公不在了,便是张公健在,也不能调动兵部的关系,公器私用,此乃大忌。”
自家王爷就是喜欢无端的恶意揣测他人。
张公瑾是什么人?
那是当今圣人的铁杆心腹,怎么可能允许亲族欺辱皇子?
何况人都不在了,所谓人走茶凉,张氏荣辉全赖圣人体恤,张家人是疯了才会做如此出格之事。
他很想告诉王爷,岳州这块地方,楚王府就是土皇帝。
没看你揍了张大泉,人家还带着礼物登门致歉吗?
李唐皇室的面子在其他地方或许不好使,但在山高水远的岳州,绝对好使!
不过这种话犯忌讳,他不能说。
李宽有些想不通,问道,“朝廷又不是不知道岳州的情况,为什么要把岳州水军调走一半?”
李洵道,“殿下,岳州扼守南方水道要冲,朝廷自然重视,江南道设统军府有六,唯独岳州无府兵,裁撤水军,改设统军府乃必然之事,贞观七年底的邸报提到过江南府兵改制,下官以为,岳州统军府该是不远了。”
“那你着急个毛线,等统军府建立起来不就行了。”
李宽听说朝廷要在岳州设立统军府,立时心安不少。
统军府就是折冲府,只不过折冲府这个名字要到贞观十年才定下来。
统军府是地方上的基层军事组织,主要职责是戍卫、戍防、征战、农耕和训练。
岳州若是设立统军府,因为距离和交通原因,岳州府兵大概率不会参与京畿的宿卫任务,戍边也不太可能,在李宽看来这就是一支维持岳州地方安定的部队。
有了府兵震慑,想来岳州的治安能好一些。
“我的殿下唉,统军府设立少说要三个月时间,其统军、别将到衙,说不得要到年底了,水匪之患近在眼前啊!”
李洵有些急切道,“民部可不会等统军府设立,您是岳州刺史,夏税如无法按时入国库,圣人可是要问责殿下的。”
我的王爷诶,你为什么总是抓不住重点啊!
“***,差点把这个忘了!”
李宽这才想起来,自己还兼任着岳州父母官呢!
可回头一想,又觉得哪里不太对,问道,“我是刺史,为什么调离水军这么重要的事情,梁兴成没有向我汇报?”
要说李二虽然不怎么重视他这个庶子,但对他还是很不错的。
不但让他提前承袭李智云的王爵,自掏腰包在岳州给他建了王府,还怕他在岳州受欺负,给了他岳州刺史的官职,并允许他把王府卫队的规模扩大到五百人,允许王府卫队着甲。
李宽每年生辰,还能收到李二和长孙皇后送来的赏赐和家书。
单纯的从一个儿子的角度看,李二对他己经做到了仁至义尽。
他对李二有意见,也是因为当初玄武门之变时被李二牵扯进去,给他带来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而己。
李二心怀愧疚,便是李宽多次指着他的鼻子骂,他都没动过李宽一个手指头。
不过李宽从心理上在李二这里找不到一点安全感,整个人都变的有些神经质了。
初唐这滩浑水,李宽一点都不想沾。
李洵闻言,脸色变的很是精彩,“殿下,您是不是忘了册封诏书的内容?”
“您是兼任岳州刺史,岳州一应事务由别驾杜楚客、长史许敬宗代管。”
李洵内心相当无语。
你也不看看你才多大,名声多差,圣人哪里敢把地方实权交你手里?
“等等,本王记得岳州长史名叫高显,怎么变成许敬宗了?”
李宽满脸的问号,“本王半个月不出门,连下属官员变动都没人打招呼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