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仙的电动车在暴雨中滑行，保温箱的锁扣发出吱呀声响，像在***超负荷的运转。
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着他发青的眼下，第 17 单的倒计时只剩 8 分钟，而前方的隧道正在积水。
"左转，走辅道。
" 陈九皋的声音突然在耳蜗响起，带着电流杂音，"隧道积水深度超过 30cm，会导致电动车电池短路 —— 你的线粒体在低温环境下活性会下降 12%。
"鹿仙低声咒骂："知道了知道了，比我妈还啰嗦。
" 嘴上这么说，手腕却听话地扭转车把，雨衣下摆扫过路边的梧桐叶。
这个声音己经纠缠他三天，从最初的惊恐到现在的本能服从，就像电动车离不开充电桩。
他摸了摸手腕的智能手表，金属表链在雨中泛着冷光，那是三天前在车祸现场捡到的，表带内侧还留着未干的血迹。
便利店的暖光在街角亮起时，鹿仙想起陈九皋的第一条指令："凌晨两点后，星级酒店的试睡员会离开，你有 40 分钟测试床垫对端粒酶的影响。
" 他看着手机里的美团订单备注，昨夜的 "喜来登乳胶床垫，膝盖痛感 - 25%" 格外显眼，就像学生时代偷偷写在课本边缘的作弊公式。
"老钟，" 鹿仙甩着湿漉漉的刘海冲进便利店，"有没有能提神的东西？
" 他盯着货架上的电子烟，想起陈九皋说的 β- 烟酰胺单核苷酸，"要第二排左数第三盒，带银色包装的。
"老钟从游戏世界抬起头，叼着棒棒糖晃了晃："小鹿你最近不对劲啊，" 他抛来烟弹，压低声音，"前天看你从大学城实验室拖了个铁疙瘩，该不会是离心机吧？
那玩意儿我在暗网见过，拆零件能卖不少钱呢。
"鹿仙手忙脚乱接住烟弹，耳尖发红："别瞎说，就是个生锈的铁疙瘩，打算卖废品呢。
" 他低头扫码，故意避开老钟探究的目光，想起三天前在高校实验室的场景 —— 研究生不耐烦地挥手："那破离心机早该扔了，你要就拿走，省得占地方。
" 生锈的外壳上，"2015 年校级科创比赛一等奖" 的激光刻印在阳光下发着暗淡的光。
电动车在午夜的街道穿行，鹿仙盯着导航路线，突然发现陈九皋己悄悄规划好路径：避开所有需要爬楼的订单，优先派送电梯房。
"宿主，你的端粒长度 4.18kb，" 手表屏幕映出染色体模型，"爬楼导致的机械应力正在以 0.003kb / 层的速度损耗端粒。
""知道了，我尽量挑电梯房。
" 鹿仙对着空气嘟囔，在便利店门口停下，撕下张订单备注纸，用圆珠笔写下："爬 15 楼，端粒酶活性 + 10%？
" 这是三天来他第一次主动记录数据，笔尖在纸上洇开墨渍，像极了显微镜下模糊的细胞轮廓。
凌晨三点的城中村格外安静，鹿仙蹲在出租屋的书桌前，老式台灯的光晕笼罩着角落的离心机。
这台半旧的机器是老钟骑着改装三轮摩托车拖回来的，当时电源线断裂、转子缺失，老钟拍着锈迹斑斑的外壳："运气不错，电机还能用，比我当年偷网吧显卡的手感好多了。
""也就你觉得这破玩意儿是宝贝。
" 鹿仙翻着白眼，却小心地擦拭外壳上的科创比赛字样，想起老钟冒雨拖回机器的样子 —— 三轮摩托车在巷口熄火三次，两人抬着 70 斤重的离心机爬楼时，老钟的 T 恤被汗水浸透，还不忘调侃："小鹿你膝盖还行吗？
要不我背你？
""这样不行。
" 陈九皋的投影突然在桌面亮起，"端粒检测需要荧光原位杂交，你至少需要一台荧光显微镜。
"鹿仙盯着空荡荡的转子槽，想起白天在奶茶店捡的不锈钢吸管："老钟说能用这个焊个简易转子，苏医生给的无菌试管刚好能卡住。
" 他对着手表屏幕比划，"再说了，你不是能分析荧光信号吗？
凑合着用呗。
"第二天的早高峰，鹿仙的配送路线格外顺畅。
当他把早餐递给 18 楼的客户时，对方门口丢弃的酸奶杯被他迅速塞进防水袋。
这个动作他练习了三年，曾用同样的手法捡起客户遗落的手机、钥匙，现在用来收集生物样本。
午后的诊所飘着艾草香，苏明雪正在给拾荒老人艾灸。
鹿仙攥着防水袋，在门口徘徊了 15 分钟，首到她抬头看见他："鹿仙，你防水袋里的冰块化了，滴了一路水。
""苏医生，" 他摸出从超市冷柜捡的冰袋，尴尬地笑，"能给我几个无菌试管吗？
昨天捡的酸奶杯里有奇怪的荧光。
"苏明雪的银针悬在半空，目光落在他手腕的表带上："上次你搬显微镜时撞翻了彝药柜，" 她转身打开玻璃柜，"这次又要多少？
" 她递出五支带橡胶塞的试管，底部印着 "社区诊所废弃" 的字样，"奶奶说过，万物都有自己的火塘，包括这些试管。
"鹿仙接过试管，指尖划过 "废弃" 二字："谢谢苏医生，等我测完荧光，给你看显微镜下的 火塘 —— 说不定和你奶奶说的一样呢。
"出租屋的离心机发出拖拉机般的轰鸣，鹿仙盯着转速表，将苏医生给的无菌试管卡进自制的不锈钢转子。
电源线是老钟从报废 ATM 机拆的稳压器，此刻正从床头插座拉出，与电动车电池并联。
陈九皋的投影在墙上跳动："乳酸菌的 SIRT3 基因表达量比普通细胞高 27%，这可能是你昨天膝盖痛感减轻的原因。
""早说嘛，那我多捡点酸奶杯。
" 鹿仙对着手表笑，在订单备注写下："乳酸菌样本，端粒酶活性 + 8%。
" 窗外的雨声渐歇，离心机的震动透过桌面传到掌心，像某种生命的鼓点。
腕间的手表突然发烫，屏幕显示端粒长度 4.21kb—— 这是三天来的最高值。
深夜，当他准备处理酒店收集的床垫纤维时，充电器插头突然迸出火花。
鹿仙盯着停止转动的离心机，掏出手机给老钟发消息："你那稳压器是不是又抽风了？
楼下王大爷该来砸门了。
"很快，老钟的消息弹来："等着，哥给你带变压器，顺便蹭个汉堡。
" 半小时后，老钟扛着从报废打印机拆的变压器进门，嘴上骂骂咧咧："叫你别超 15000rpm，这下好了，我游戏机手柄改的调节器都烧了。
"鹿仙看着他布满焊点的手："得了吧，你焊点比我还丑，苏医生看了准笑话。
" 嘴上嫌弃，却递过刚热好的汉堡，酱料涂得歪歪扭扭。
凌晨的出租屋重新亮起灯光，老钟正在用万用表调试新接的电源线。
"小鹿你看，" 他拍着布满焊点的变压器，"这下转速能稳在 18000rpm，比你上次用冰沙机改的靠谱多了。
"鹿仙看着显微镜下的乳酸菌细胞，边缘的微弱荧光与手表屏幕的蓝光遥相呼应。
陈九皋的声音带着赞许："宿主，你通过收集客户废弃容器，将样本污染率降低了 40%—— 这就是平民科学的智慧。
""听见没老钟，" 鹿仙敲了敲手表，"陈博士夸咱们呢。
"老钟翻着白眼："得了吧，先把你那焊工练好了再说。
"这一晚，他梦见自己在无数个订单地址间穿梭，每个客户的门牌号都变成染色体编号。
当他敲响最后一扇门，陈九皋的投影出现在光晕中，手表的蓝光化作送餐路线，在城市地图上编织成 DNA 双螺旋。
"宿主，" 那个声音带着难得的温和，"你收集的不是样本，是整个城市的生命密码。
"梦醒时，鹿仙发现防水袋里多了包山楂粉，是苏医生趁他不注意塞的。
晨光中，新改装的离心机正在处理退休教师的酸奶样本，老钟留下的游戏机手柄在桌上闪着指示灯。
他突然明白，所谓的永生代码，从来不是实验室里的天价设备，而是像他这样的普通人，把生活里的废弃物变成希望的微光。
电动车的警报声响起，新的订单在手机屏幕上跳动。
鹿仙把山楂粉倒进饭团，手表震动着传来陈九皋的新指令："前方写字楼天台，有位程序员的端粒损耗速度异常 —— 注意，他的垃圾袋里有未喝完的功能饮料。
""知道了，这就去捡垃圾。
" 鹿仙对着手表嘀咕，戴上头盔时瞥见镜子里的自己 —— 眼下的乌青淡了些，手腕的表带上挂着半片苏医生给的山楂干。
他笑着启动电动车，昨夜改装的稳压器发出稳定的电流声，保温箱里的冰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防水袋里的试管随着电动车启动轻轻摇晃，像在为新一天的实验倒计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