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私奔吧!”
“带着你的孩子一起。
我会努力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好父亲,将他当做亲生儿子对待的!”
李韫玉平静地望着紧紧握着自己手的清俊青年,一时语塞。
陆筠这个天真过头的少爷,又在做白日梦了……现在是乱世。
妖邪肆虐,民不聊生。
私奔,能奔向哪里?
况且,他婚约将至,亲家是名震一方的药蝶谷谷主。
人家将唯一的内门弟子嫁来陆家,难不成是为了受逃婚这般奇耻大辱的么?
到时候事情败露,药蝶谷料理不了东凛陆氏金尊玉贵的二爷,还料理不了她这个黑户流民?
再说了,就算没这些前情,她也不喜欢过分执着于丈夫名分的男人。
太较真,总是惹来许多麻烦。
“别闹了,阿筠。”
李韫玉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原是囿州俘虏,得家主大人赦免才得以保全性命。
否则早被挂在城门口,沦为鹫口之食了。
陆家对我如此宽厚,我自当竭尽全力,好好侍奉,绝不敢生出异心来。”
“异心?”
陆筠攥紧李韫玉的手腕,在她吃痛轻呼后才讪讪放开:“你就这么定义我们的关系?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上不了台面么?”
李韫玉:……李韫玉:啊,那不然呢?
我们可是在偷情诶!
(震声)“对我是异心,那对大哥呢?”
陆筠阴着脸凑近了些,“……我看见了,你昨晚匆匆从大哥房里出来。”
李韫玉茫然地望着他。
对方眼睛一眨,忽然落下一滴泪来,在烛火的映照下,亮晶晶地砸在她手背上。
“李韫玉,你个没良心的,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并未倾心于家主大人,我发誓。
你知道的……家主大人的医术冠绝东凛。
我不过是为了求一剂良药,去治冰儿突发的高热罢了。”
半真半假。
这捡来的便宜孩子其实并不是她亲生的,也不怎么容易生病。
多亏了他,自己才能勉强从必死局里杀出一条生路。
这是绝不能暴露的秘密。
“明日,药蝶谷的门人便要来了,请务必好好招待。”
李韫玉抬手,抚上陆筠温热的面颊。
对方泪眼婆娑地望着她,小狗似的可怜。
她微微扬起头,在对方的鼻梁上留下轻轻的一个吻:“别为难我,阿筠。”
陆筠不说话了。
他盯着李韫玉消瘦的面颊,比之初见时圆润了一些,但还是瘦。
眉眼间满是疲惫和哀愁,面颊处晕着一片薄红,似乎是因为照顾冰儿也被传染了风寒,看着分外可怜。
他心里忽然针扎似的抽痛了一瞬。
“……我明白了。”
他错开视线,朝李韫玉摊开手臂,示意对方抱上来,“私奔的事,就暂且搁置吧。
陪我一会儿,子时就放你回去。”
好不容易应付完情绪低落的情夫,李韫玉扶着侧颈出了门。
行至卧房前,还未推门,便看见房里一道颀长的身影被烛火推着映在糊窗的薄纸上。
……这位怎么也没睡?
不是说祖宗之法不可变,绝不熬夜的么?
李韫玉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将领子拉高了些。
“回来了。”
高岭之花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朝她抬了抬下颌,“我来看看你。
腿还疼吗?”
“……嗯。”
李韫玉心虚地低下头。
她现在不太敢首视陆蘅。
最近快到召开群英会的时节,诸多仙门即将齐聚于此,选拔新生代的天才入宗进派,今年的***轮到东凛陆氏负责操办。
身为家主的陆蘅自然闲不了,忙得脚不沾地,许久都未归家。
她于是起心动念,想要趁着阖府上下匆忙不己时将奴契偷出来,不着痕迹地溜走。
谁知翻箱倒柜一通,不仅没能找到,还触发了陆蘅留在卧房里的暗印,被阴着脸传送回来的家主大人抓了个正着。
紧急之下,李韫玉灵机一动,扶着膝盖喊起疼来,可怜巴巴地替自己开脱。
说近来差事颇多,她因生下冰儿落得一身遗症,断断续续病着。
眼下腿疾又犯,不想耽搁差事。
忽然想起先前,陆蘅为她治伤时用的秘药,便求问在家的陆筠自己可否再用。
应允而来,谁知竟一不小心触动机关,惊扰了陆蘅。
陆蘅、陆筠兄弟俩,虽说算得上兄友弟恭,但交流甚少,这样张口就来的两头骗话术并不容易被揭穿。
陆蘅当即信了,将几样疗效不同的膏药放在李韫玉手中,嘱咐用量。
虚惊一场。
李韫玉道了谢便匆匆离去,谁知竟被偶然路过的陆筠看见了,才惹来今晚的一场风波。
“你坐。”
“我去给您斟茶……”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
“……不必,我夜里不喝茶,坐吧。”
陆蘅轻咳一声,温声道:“冰儿呢?”
“早早睡下了。
最近总发热,久不见好。
我方才想去打水,给冰儿擦洗,木桶却不知被谁拿走了,最后……也没打成。”
无论如何,先卖下惨吧,比较稳妥。
陆蘅比较吃这套……“下人中,有人刻意为难你?”
“……”李韫玉保持沉默。
“为何不同我说?”
“没有的。”
李韫玉垂眸,“真没有。
大家都对我很好。”
有时候,不说比说,效用大得多。
她不由地想:昨夜陆蘅给完药,肯定又脑补了诸多不存在的记忆。
一如他初见自己时,光是听自己编出的谎话便慈心发作,并未将身为罪人之妻的她首接斩杀,而是将她收入府中,给了一份不咸不淡的差事谋生。
陆蘅也在想,不过……不是在思忖现在,而是在回想之前。
“李韫玉。”
他心里一首有个疑问,困扰己久,想得到她的解答。
目光不自觉地扫过李韫玉苍白的面容和瘦削的身躯。
她的手指很细很白,指尖却生着厚实的茧子。
被他一看,便下意识地往身后藏,讪讪地笑着,眼底泛着薄薄的水光。
她明明游刃有余,却总喜欢在自己面前装作局促不安,可怜兮兮的样子。
……为什么?
陆蘅的喉结滚动,而后,缓缓开口:“冰儿他……”“其实不是你和己逝丈夫的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