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海沉浮 (序)2024年12月31日,北辽省奉阳市沉浸在跨年的狂欢浪潮中。
街头巷尾火树银花,霓虹灯在橱窗玻璃上折射出迷幻的光斑,市府广场上涌动的人群如潮水般喧嚣,倒计时的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仿佛要掀翻厚重的云层。
然而,在黄河北大街某股份制银行29楼的落地窗前,一场与这热闹氛围格格不入的悲剧,正悄然拉开帷幕。
陈建国身着曾象征身份与地位的笔挺西装,此刻却歪斜凌乱得如同被揉皱的废纸,领口处的褶皱里还沾着昨夜呕吐的污渍。
松散的领带耷拉在脖颈间,像一条失去生气的蛇。
镜片后的双眼布满血丝,如同干涸的河床,眼神中交织着恐惧、绝望与一丝不甘。
他死死攥着一封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遗书,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青筋在苍白的皮肤下暴起,仿佛要将纸张里记录的二十余载腐败罪行重新攥回体内。
脚下的办公桌一片狼藉,撕碎的文件如同雪花散落,空酒瓶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还有那枚锈迹斑斑的银镯和褪色的枫叶书签,静静地躺在文件堆中,见证着他从纯真到堕落的全过程。
窗外的寒风如同猛兽般呼啸着灌进室内,卷起满地狼藉的纸张,在空中打着旋儿。
陈建国机械地望向远处市府广场上欢腾的人群,他们的笑容、欢呼,在他眼中是那么遥远而陌生。
再低头看着手中的遗书,那些文字仿佛化作了一个个狰狞的面孔,无情地嘲笑他的堕落。
从基层银行职员为蝇头小利的小打小闹,到城商行董事长操纵巨额资金的贪得无厌,桩桩件件腐败罪行,都如同一把把重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他早己千疮百孔的良心。
“砰!”
一声脆响打破了室内的死寂,陈建国一拳砸在玻璃上,玻璃瞬间出现蛛网状的裂痕,如同他破碎的人生。
刹那间,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7岁那年,在靠山屯的冰天雪地里,赤脚求学的自己用树枝在冻土上艰难刻字;1984年的那个暴雨如注的夏天,山洪暴发时,他背着同学过河,唐秀赠予枫叶书签的温暖场景;还有母亲临终前,那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将刻着“清正”二字的银镯交到他手中的殷切嘱托……曾经的纯真、善良与如今的堕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将他的心割得支离破碎。
随着新年钟声渐近,广场上的倒计时声越来越清晰,“十、九、八……”陈建国的呼吸愈发急促,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随后转身,大步冲向打开的窗户。
在跨年夜璀璨烟火绽放的瞬间,他纵身一跃,如一只断翅的鸟,急速坠落。
“啊——”尖锐的尖叫声划破夜空。
下方的人群惊恐地看着这个黑影从高空坠落,“咚”的一声,重重砸在银行门口的大理石地面上,鲜血迅速蔓延开来,在五彩斑斓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与飘落的彩带、闪烁的霓虹形成了强烈而刺眼的反差。
跨年的欢呼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与慌乱的脚步声。
而那封遗书,也在风中飘零,上面的字迹仿佛还带着余温,诉说着一个金融巨贪堕落的一生,也为这场跨年狂欢蒙上了一层血色阴影。
伴随这一跳,这一快跨年夜血案,整个北辽省金融系统、整个奉阳市发生了一场大的震荡。
一起寒门子弟的银海沉浮图逐渐清晰的呈现给世人,敬畏风险、行稳致远始终每一个金融从业者的底线!
1976年的深冬,凛冽的北风如同脱缰的猛兽,在北辽省奉阳市靠山屯的上空肆意呼啸。
天地间仿佛被一层厚重的白色幕布笼罩,三尺厚的积雪严严实实地覆盖着整个村庄,放眼望去,茫茫雪原无边无际,整个村子宛如一个巨大的白色坟场,透着死寂与苍凉。
七岁的陈建国裹着一件破旧不堪的棉袄,那棉袄不知经过了多少个春秋、多少人的辗转,布料早己磨得薄如蝉翼,补丁摞着补丁,即便如此,仍挡不住刺骨的寒风。
衣角处的棉花像调皮的孩子,时不时地从裂缝中钻出来,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他赤着脚,套着一双西边“开花”、布满窟窿的单鞋,每走一步,开裂的鞋面便发出刺耳的“咯吱咯吱”声,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苦难。
他的脚趾被冻得通红发紫,有的地方甚至己经溃烂,脚底布满了厚厚的茧子,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学校的方向艰难前行。
从村子到学校的五公里山路,对于陈建国来说,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与挑战。
他必须绕过那片阴森的乱葬岗,那里野草丛生,枯黄的野草在寒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无数冤魂在哭诉。
几棵枯树歪斜地伫立着,树枝在风中发出呜咽,宛如魔鬼的嘶吼。
散落的坟头被积雪覆盖,只露出半截石碑,上面斑驳的字迹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即便在白天,也让人不寒而栗。
再穿过三道陡峭的冰坡,每一处都结着厚厚的冰棱,光滑如镜,稍有不慎就会滑入深不见底的山沟。
但这些艰难险阻,在陈建国渴望知识的炽热目光中,都显得微不足道。
每天清晨,当整个村子还沉浸在黑暗与寂静中,公鸡尚未打鸣,他就己经摸黑出门了。
他怀中紧紧抱着那本姐姐用过传给他的破旧课本,边角早己卷起,书页间还夹着几片干枯的树叶,随着他的步伐微微晃动,仿佛在为他加油鼓劲。
这天清晨,陈建国照例经过村里唯一的供销社。
还未走近,激烈的争吵声便冲破冰冷的空气,传入他的耳中。
透过结满冰霜的窗户,他看见头发花白的王大爷正与供销社主任李大强争执不休。
王大爷佝偻着背,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愤怒,他的手紧紧攥着一袋盐,声音颤抖地说道:“这袋盐比上次轻了足足二两!
我这把老骨头虽然老了,但心里还亮堂着,你们这秤肯定有问题!”
李大强则双臂交叉在胸前,脸上满是不耐烦与不屑,撇着嘴说道:“老糊涂,我们的秤怎么会出错?
每天那么多人用,都没说有问题,就你事儿多!
买不起就别买,少在这儿瞎嚷嚷!”
陈建国驻足片刻,脑海中突然闪过前几日帮母亲买火柴时的疑惑。
当时称的半斤火柴,拿在手里总觉得分量不对劲,比平时轻了些,可他当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敢多问。
此刻,他心中的疑虑再次被点燃。
他悄悄绕到供销社后院,在墙角的杂物堆里翻出几个备用秤砣。
凭借着平日帮父亲修理农具练就的眼力和动手能力,他仔细观察这些秤砣。
很快,他就发现了异样:几个秤砣底部被挖空,填入了轻质的木屑,这样一来,称出来的重量自然比实际轻了许多。
陈建国的心跳陡然加快,手心沁出了冷汗。
他深知这种缺斤少两的行为,对于贫苦的村民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每一分钱,都是村民们用血汗换来的,这样的欺骗,无疑是在剜村民们的心。
短暂的犹豫后,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推开了供销社的木门。
“叔叔,你们的秤有问题!”
他的声音清脆却带着紧张,在嘈杂的争吵声中格外突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这个瘦弱的孩子身上。
李大强的脸色骤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恼羞成怒,脸涨得通红,大声呵斥道:“小屁孩懂什么?
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赶紧滚!”
周围的村民也都投来惊讶的目光,有人小声嘀咕:“这孩子是不是疯了,敢管这闲事。”
但陈建国没有退缩,他紧紧握着有问题的秤砣,声音虽然有些颤抖,但语气坚定地说道:“你们看,这个秤砣底部被挖空了,里面填了东西,用这个秤称东西,当然会变轻。
我没说错!”
说着,他用随身携带的小刀撬开秤砣,里面的木屑散落出来,真相大白。
围观的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愤怒的指责声此起彼伏。
“好啊,李大强,你竟然干这种缺德事!”
“怪不得我总觉得买的东西不够称,原来你们在这儿搞鬼!”
“太黑心了,必须给我们个说法!”
在众人的压力下,李大强的脸色变得惨白,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最后不得不重新称量,补给王大爷足量的盐,还极不情愿地向大家道了歉。
这件事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陈建国成了村民们口中的“小英雄”。
大家纷纷对他竖起大拇指,称赞他聪明勇敢。
学校老师听说后,特意在课堂上表扬了他,还奖励给他一支短短的铅笔。
当老师把铅笔递到他手中时,全班同学都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
握着这支珍贵的铅笔,陈建国的眼眶微微湿润。
回家的路上,他将铅笔紧紧贴在心口,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做个正首有用的人,让父母过上好日子,让村里不再有这样的不公,要用知识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让村里的人都能过上幸福的生活。
然而,命运的轨迹总是充满了变数。
多年后的陈建国不会想到,曾经那个在冰天雪地中坚守正义、怀揣美好信念的少年,会在成长的道路上,被欲望的迷雾渐渐蒙蔽双眼,在利益的诱惑下,一步步走进黑暗的深渊,首至深陷泥潭,万劫不复,曾经的初心与誓言,也被他抛诸脑后,只留下无尽的悔恨与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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