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离开后,陈廷钧回头看了一眼,拎上篮子进屋:“妈,那小姑娘和你认识?”
“唉…”徐晓慧沉沉叹了口气,把这两日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那小姑娘叫沈墨,是徐新民的未婚妻,比你还倒霉,沈家逼她家退婚,让医药公司不收她们生产队的山楂,迫不得已,才找上我。”
陈廷钧若有所思,沈香敏在中医院上班,今早却是在县医院门口和沈墨发生冲突,多半猜到昨日是沈墨报的公安,去找人麻烦的。
他好像误会沈墨了。
“小钧,你和妈说说,你心里怎么想?”
陈廷钧入伍那年,沈大河一家搬进了家属院,他对沈香敏的印象并不多。
直到三年前,他航校毕业,回家探亲。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昏迷的沈香敏,等她出院,沈大河夫妻拎着东西上门。
说好些人看到他抱了沈香敏,姑娘家名声很重要,希望两家定亲,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下了。
“妈,我没什么想法,她家要退婚,就退吧!”陈廷钧说完这话,心里蓦然松了一口气。
徐晓慧没想到儿子反应这么淡,“你就真一点都不在意?”
“不在意!”说完,起身撸起袖子,就往厨房走。
定亲的时候,他想着因为工作,常年不着家,沈家离得近,知根知底,如果结婚了,两家人都能照顾女方一些。
他和沈香敏没有感情基础,她找到更合适的人,是好事,他没道理耽误人家。
军嫂不容易,没法随军的军嫂更不容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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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了星期天,一早,沈墨喊上村里几个叔公,带着她爸妈去了沈大河家里。
屋里气氛压抑,见沈墨推门进来,徐新民率先站起来,却局促地低着头,不敢看沈墨和她家人。
张玲瑛背着光,阴沉的脸庞被光影切割得明暗交错,走到徐新民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徐新民,我家供你读书、供你吃穿,把你当半个儿子养,我闺女更是掏心掏肺对你,你就这样回报我们?”
徐新民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渗出一丝血,他不敢躲,也不敢擦,只是低着头:“婶子,对不起!你打我骂我,我都认。”
他这副任打任骂的样子,反倒让张玲瑛更加愤怒。
就在张玲瑛抬手要再打时,徐母突然冲了过来,瘦小的身子像堵墙似的挡在徐新民面前。
“玲瑛妹子!”高燕声音发颤,却带着一股护犊子的狠劲儿,“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不够吗?”
“再说了……,小墨性子强势,做事蛮横,动不动就摔东西打人,哪像个姑娘家?新民性子软弱,他俩……本来就不合适!”
这话一出,屋子里瞬间静得可怕!
沈墨原本冷眼看着,听到这话,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
没急着反驳,而是慢悠悠地走到高燕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哦?我强势?我蛮横?收我家钱的时候,倒是没看出你们不喜欢!”
高燕像是被捏住脖子的老猫,粗粗喘着气,没法反驳。
沈大河不愧是当大夫的,眼看大战一触即发,最先稳住阵脚,招呼李秀兰给沈墨一行人倒水,还不忘给村里几个叔公使眼色。
三叔公几人缩了缩脖子,装作没看到,才被收拾没两天,他们可不敢惹沈墨。
再说了,高燕母子做事真不地道,一边让他们劝沈墨她爸退婚,一边又偷偷打了证。
沈墨懒得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可以退婚,三个条件!”
“第一个,从65年到现在,七年多的时间,我家一共花在徐新民母子上约莫1400多块钱,连本带利还我家1800,并写下认错书。”
徐新民猛地抬头,脸色煞白:“1800?这、这太多了……”
沈墨冷笑:“多?账本在这,这每一笔钱不是你们母子花的吗?”
高燕嘴唇哆嗦,刚要开口,沈墨已经转向沈大河一家,继续道:
“第二个条件,二伯母为了逼我爸退婚,让医药公司卡我们队的山楂收购,导致不少山楂烂在树上。”
“我和几位叔公核算过,损失至少500块,请二伯母赔偿给队里,并写一份认错书,承认自己损公肥私。”
李秀兰脸色骤变,尖声道:“你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
沈墨淡淡一笑:“别急,证据,我有!”
“第三个条件,二伯明知我和徐新民,陈廷钧和你闺女都未正式退婚,却伪造退婚书,还走关系让中医院领导给他们开结婚介绍信。”
沈墨微微一笑,语气轻缓,却字字如刀:“真要追究起来,是要坐牢的!所以,请二伯主动向医院领导坦白,退出今年的副院长竞选。”
轰——
沈大河拍案而起,怒不可遏:“沈墨!你疯了?你这是污蔑,胡说八道!”
徐新民身体颤了颤,沈墨爸妈都能耐,还有两个哥哥在部队当兵,沈家每个月给钱的时候,他甚至觉得沈家家小气,可没想到会这么多。
“小墨,我错了,能不能看在我们好歹……好歹曾经……”
“曾经什么?”沈墨嗤笑,“曾经你和你那菟丝花的妈,啃着我家血肉,你背地里却和我堂姐珠胎暗结?还嫌弃我蛮横霸道?”
高燕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骂:“你、你这个小***!你这是要逼我们全家去死啊!”
沈墨冷冷扫她一眼,从包里掏出一叠纸,“啪”地甩在桌上……
“逼你们?不是你们先逼我的吗?”
纸张散开,众人低头往桌子上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医药公司内部批示文件、伪造的退婚书、中医院的孕检单,复写纸,赡养费协议……
“上个月,阿爷要求重写赡养费协议,还盯着我爸签字,想必是你们知道沈香敏怀孕,一边逼我家退婚,一边做两手准备。”
“拿到我爸签名后,通过复写纸临摹笔迹,伪造了所谓‘亲笔签字’的退婚书。”
沈墨把赡养费协议和伪造的退婚书拍在桌上,两纸张上的签字笔迹一模一样,而退婚书上,复写纸的染料还隐约可见。
“我说得没错吧,爷爷奶奶?”沈墨歪头,看向和沈香敏一起缩在沙发角落的爷奶,粲然一笑。
“你们算计起我爸来,倒是丝毫不手软!”
爷爷奶奶脸色一僵,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不敢吭声。
沈墨的目光又转向二伯母李秀兰,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二伯母,医药公司明明已经批示,这个月中旬就要完成我们生产队的山楂采购指标,可你堂弟却故意拖延。”
“你说,我要是带着全村人,举着这份批文去医药公司闹……”
沈墨故意拖长了语调,眼神锋利如刀:“你堂弟会有好下场吗?”
“我想想这叫什么来着?”
“***?倚官仗势?欺压劳苦群众?”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所有人都被沈墨的气势震住了。
沈大河终于绷不住了,声音发颤:“小墨,咱们、咱们好歹是血浓于水的亲人啊……”
“血浓于水?”沈墨突然一声轻笑,“你们干这些肮脏事的时候,似乎没想起我和你们是手足血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