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问心大典。
大理寺监牢，谢昀早早在此等候。
大理寺卿亲自为他开门，准备押着他前往问心台。
“谢少爷，出来吧。”大理寺卿叶孤寒露出几分戏谑，几分可怜，说道：“躲是躲不掉的，问心台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平日里借着祖父余威，作威作福惯了，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谢昀面不改色，瞪了他一眼，沉声道：
“叶大人就这么肯定，今日会是我的死期？莫不是叶大人已经提前知道内幕？”
叶孤寒咯噔了一下，心中猛然一颤。没想到会被谢昀怼的哑口无言。
这还是前几日那个不学无术，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吗？
说实话，叶孤寒挺讨厌谢昀的，有着无人可及的家世背景，却耀武扬威，每天告上大理寺的可怜人不计其数，都是因为谢昀。
可偏偏又对谢昀无可奈何，忌惮他的身份背景。
现在，也算是恶人有恶报。
问心台。
谢昀被大理寺的人押上问心台后，整座广场人山人海，到处都是来看热闹的百姓。
有兴高采烈，巴不得谢昀勾结妖族，活该京城的毒瘤死于非命。
有替谢家伸冤鸣不平的，谢家老祖为了大乾百姓，耗尽气血镇压妖帝，后代子嗣怎么可能勾结妖族，一定是陷害！
“谢昀勾结妖族，怎么可能，好歹是谢家老祖的子孙，天底下谁勾结妖族我都信，就不信谢家的人会勾结妖族。”
“此事定有蹊跷，谢昀虽然不学无术，游手好闲，但对大乾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勾结妖族？”
“对啊，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吗？他在大乾要身份有身份，要地位有地位，何必勾结妖族自毁前程！”
替谢家说话的，大多都是谢家有过恩惠的人，他们早就想好了说辞，问心之日替谢昀洗清嫌疑，以报知遇之恩。
如此一来，百姓们顿时豁然开朗，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纷纷为谢家打抱不平。
“就是，谢家不可能勾结妖族，若是如此。谢家老祖早就冲出镇妖锁，大义灭清。”
“一定是谢昀得意了某些人，栽赃陷害。”
很快，百姓的舆论一边倒，全部都是要求大理寺释放谢昀，不能玷污谢家的名声。
“这群该死的蠢货，果然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锦衣卫风无赦亲自带兵维护秩序，看着骚动的百姓，露出不屑的表情。
随后暗中使眼色，对着百姓中的某些人示意。
“天底下所有人都对谢家充满敬意，怎么可能栽赃陷害？就是如同大家所说，如果真的要陷害，也不可能陷害谢家，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再说，那日礼部尚书书房爆发出一股通天妖气，全京城的百姓都可以作证，这总不可能是假的！”
“谢家老祖的恩德，不能全部算在谢家后人身上，否则谢昀也不会是这副德行，完全没有儒圣子孙的修养。”
“而且，有没有勾结妖族不是我们说了算，问心台自然会告诉答案，若是真的没有勾结妖族，我等在道歉也不迟。”
“我们人族跟妖族持续了上千年的恩怨。宁可错杀一万，也不可放过一个，这都是为了人族百姓的安危！”
说话之人，声音清朗，字字珠玑，将谢昀与人族的安危挂钩，事关性命，他们不可能马虎。
正如此人所说，试一试又何妨？
很快，百姓的情绪再次受人引导，纷纷要求积极问心谢昀。
“谢昀一看就不像好人，绝对是妖族奸细。”
“谢家老祖的后代，怎么可能有这种废物，说不定谢昀是某天大雪冬天捡来的，勾结妖族乃本性使然。”
“谢昀的本性就不像人族，很可能是妖族的后代，建议上火刑，让他原形毕露。”
谢昀闻言，打了一个寒颤。
火刑，这有多大的仇恨。
看来原身的名声在百姓心目中早已经被千刀万剐。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大理寺卿派人安抚百姓的情绪后，监正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一袭轻飘飘的白衣，落在问心台之上，注视着清秀少年。
“诸位肃静，接下来请钦天监监正大人亲自问心，谢昀到底是不是妖族奸细，我们很快就有答案。”
锦衣卫风无赦喝道。
众人安静下来，静静等待结果。
这场问心几乎牵扯整个大乾，关注的人覆盖了门阀世家，皇宫贵族，天下学子，道门，甚至是宗门圣地，哪怕是南疆等国也派遣使者观看。
若有异动，他们也可以及时反应，做出对策。
凭什么大乾占据最肥沃的土地，而他们要冷冻挨饿，蚊虫叮咬，这不公平。
“谢家的小子，你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的。”
监正看着谢昀，微微出神，似乎看到了少年祖父的身影，当年谢家老祖有恩于他，现在却要陷害他的后人。
谢昀微微拱手，淡然一笑道：
“有劳监正大人，在下无话可说，还请大人秉公行事，不管什么结果，在下都心甘情愿接受。”
监正闻言，内心升起一股波澜，涌入深深的愧疚之色。
他还以为，谢昀会向他求饶，或者是威逼利诱，用祖父的威压逼迫他不能暴露自己体内的妖丹。
难道这小子还不知道，自己体内被种下了妖丹？
这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倒显得监正像居心不轨的小人。
“你这小子，看来也不似传闻般，恶贯满盈，愚不可及，反而有几分胆色。”监正一心问道，几乎很少插手世俗，此次若不是女帝所求，他也不会亲自出面问心。
传闻谢昀罄竹难书，三窍不通，朽木不可雕也。
亲身感受，却不是如此。
少年确实有几分祖父的模样。
监正于心不忍。
但为了心中的愿望，也只能咬牙接受。
“接下来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且诚心回答。”
监正道。
谢昀点头道：“在下铭记于心。”
监正颇为满意的点头，若不是为了心中私欲，他也愿意为谢昀遮掩天机，瞒天过海。
随后，监正伸出一手，点在少年的眉心，一股无形无色的白色雾气缓缓升起，苍老的声音如洪钟般回荡在少年耳边。
“谢昀，你是否勾结妖族？！”
刹那间，谢昀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好似被什么击中了般，体内升起一股炽热的感觉，丹田在疯狂涌动。
他闭上眼睛，缓缓开口道：
“没有。”
“老子没有勾结妖族，一群蠢货。”
监正：“…”
锦衣卫风无赦：“…”
女帝：“…”
全城百姓：“…”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差点被谢昀的行为举止给蒙蔽。
下一秒，白雾环绕在谢昀周身，并盘旋于头顶三寸之舌，没有发生变化。
众人瞬间反应过来。
这是谢昀过了问心关，并没有勾结妖族。
然而远在暗中的谢林，依旧没有放松警惕。
他目光死死盯着场面上发生的一举一动，神情紧张。
谢林清楚，那群人不会轻易的放过谢昀，而且弟弟体内确实有一颗未炼化的妖丹，一旦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性命攸关。
“我就知道，谢林兄弟，怎么可能勾结妖族。一定是陷害。”
身后，跟着数位白露学院的同窗好友，他们听闻谢家的遭遇，倍感悲痛，愿意伸出援助。
只要谢林一声令下，他们二话不说，立即挺身而出，扰乱问心台，趁机救出谢昀。
同时，谢家大小姐，谢灵韵已经在城门等候，只要过了朱雀街，一路向东就可逃出生天。
“今日大恩大德，吾铭记于心，来日若有所求，必定全力相助！”谢林拱手，眼神中充满了尊敬，涌起一股感激之情。
谢家遇难，这群同窗好友敢冒着天下百姓的指责出面相助，此等恩德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谢兄此话言重了，谢家为我大乾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被小人想害，我们岂能袖手旁观？”
“正是如此，小人陷害，若是我等袖手旁观，岂不是毒到狗肚子里去了？还如何正心问道？”
“谢兄不必多言，我等鼎力相助。”
同窗学子皆是拱手，义无反顾。
谢林深受感动，旋即目光再次落在问心台上。
朱雀街。
女子身披一袭暗红色的锦衣卫飞鱼服，衣襟绣着金线云纹，腰间束着黑色革带，脚踏皂靴，英姿飒爽。
手中握着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剑锋微微低垂，却隐隐透出一股肃杀之气。
她站在朱雀街的尽头，城门口的阴影笼罩着她半边身子，另一侧则被夕阳的余晖染成血色。
谢灵韵目光冷峻如冰，周身散发出一股恐怖的气息，滔天的杀意震慑方圆百米，竟无一人敢靠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她的存在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令人不寒而栗。
站在她面前的，则是另一位锦衣卫指挥使。
李如霜，谢灵韵的师傅，两人亦师亦友，感情深厚。
“灵韵，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
李如霜眼神里充满了惋惜，无奈的质问道。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