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启山巅,雷云翻涌。
正邪两道的顶尖修士列阵半空,玄光与魔气在天穹交织出刺目结界。
正道一方,首座的白衣仙子姚汐手持玉剑,周身霞光流转,眉宇间是悲悯天下的凛然;魔道那头,赤衣妖女冷幽瞳指尖缠绕着幽黑魔焰,红唇微勾,眼底是睥睨众生的桀骜。
双方剑拔弩张,空气凝滞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炸裂开。
就在这仙魔对峙的正中央,云层缝隙间却突兀地悬着一座精致凉亭。
亭顶覆着雪白的琉璃瓦,檐角挂着风铃,叮咚声在肃杀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清越。
陆辰逸斜倚在凉亭内的软榻上,身上是月白锦袍,领口松垮,露出锁骨。
他懒洋洋地抬眼,看着天上剑拔弩张的阵仗,嘴角噙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
“姐姐,这灵露果甜是甜,就是核太大。”
他身旁,一位绿裙佳人正捻着颗晶莹剔透的果子,小心翼翼地喂到他嘴边,声音软糯。
另一位红裙女子则拿着玉扇轻轻扇风,眼波流转间满是嗔怪:“公子就知道挑三拣西,这可是极北冰原的千年灵露果,寻常修士求一颗都难呢。”
陆辰逸咬下果肉,清甜的汁水在口中西溢,他满足地眯起眼,视线却瞟向天上的姚汐。
姚汐深吸一口气,玉剑指天,声音清越如钟:“魔道祸乱苍生,今日我等齐聚仙启山,便是为了护天下安宁,尔等若肯就此退去,尚可……”“打住打住。”
陆辰逸懒洋洋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山巅,“姚仙子,如今仙凡两界,坊市规矩是我定的,灵田分配是我管的,就连你正道道炼仙器的材料,十有***也是从我陆辰逸的商号买的。”
他坐起身,掸了掸衣摆上的不存在的灰尘:“天下修士该炼丹的炼丹,该修炼的修炼,凡人百姓也能靠着灵米种子吃饱穿暖。
您这‘护苍生’的大旗,怕是早就过时了吧?”
姚汐脸上的悲悯一僵,握着玉剑的手指紧了紧。
冷幽瞳见状,娇笑一声,魔气翻涌:“正道伪善,不过是想独占资源罢了!
今日我等便是要……”“冷妖女,你这话也不新鲜。”
陆辰逸打了个哈欠,随手接过绿裙佳人递来的仙酒,“你魔道的魔晶矿脉,上个月刚跟我签了独家收购协议,这会儿举着旗子说要打,是想赖账不成?
我陆辰逸的商号,可从来没怕过赖账的。”
冷幽瞳脸上的笑意也凝住了,幽黑魔焰晃了晃。
就在这尴尬的寂静中,姚汐和冷幽瞳对视一眼,竟同时从半空落下,一左一右揪住了陆辰逸的胳膊。
“陆辰逸!”
姚汐气得脸颊微红,却没什么力道,“你每次都拆我台!
说好的帮我震慑魔道呢?”
冷幽瞳则拧着陆辰逸的袖子,语气带嗔:“相公,你怎么也不帮我说话?
明明是正道先挑事的!”
陆辰逸被两人拽得一个趔趄,无奈地看向她们:“我说两位夫人,这仙魔大战的戏码,你们不累,我看着都累。”
他晃了晃手中的灵露果核,“再说了,这天下秩序好好的,谁打赢了不都得找我陆辰逸买资源?
打来打去,伤的还是你们自己的钱包。”
姚汐和冷幽瞳互瞪一眼,又同时哼了一声转过头。
凉亭外,正邪两道的修士们面面相觑。
谁都知道,这陆辰逸的商业帝国早己垄断了修仙界的灵矿、丹方、法器材料,甚至连凡人界的赋税都有他的商号插手。
他定下的秩序,让仙魔两道的修士都能各取所需,凡人也得以安稳度日。
所谓的仙魔大战,不过是高层之间走个过场,真打起来,谁都讨不到好。
陆辰逸没理会天上地下的目光,又接过一颗灵露果。
果肉入口的瞬间,那清甜的滋味忽然勾动了他的思绪。
他恍惚间想起很多年前,在朱雀城的陆家水榭里,第一次吃到灵露果的那个夏日上午。
那时他还是个凡人,桌上摆着冰镇酸梅汤,蝉鸣聒噪,阳光正好…………七月的朱雀城里暑气蒸腾。
城西街角处,一座红墙碧瓦的大宅格外惹眼,若不是门匾上刻着 “陆府 “二字,任谁都会以为这是皇室宗亲的宅邸,全然看不出是富商之家。
三伏天的蝉鸣混着青石板上的热浪席卷全城,但陆家三层水榭凉阁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两位年龄约莫十六七岁的俊美公子正穿着蝉翼纱衣斜倚在水榭凉榻上,桌上摆着的冰镇酸梅汤正沿着翡翠冰盆凝结水珠。
两名翠裙丫鬟轻摇团扇,前方红玉楼头牌歌女正拨琴弄弦,琴音混着果香,说不出的惬意。
一位公子是这宅子的少主人,名叫陆辰逸,另一位则是这朱雀城知府大人的公子,王冕。
陆辰逸抬手示意:“今天专程请王兄过来,便是要尝尝昨天新到的水果,这可都是冰镇过一夜的,来人啊,都端上来吧。”
王冕躺在凉爽的竹椅上,身着陆辰逸准备的冰丝薄衫惬意道:“陆兄这日子才叫会过,若非你相邀,这鬼天气我宁可泡在护城河里。”
不多时,就有几位貌美的丫鬟端着玉盘上来了,盘子里装的是不多见的各色珍奇水果,周围放着夏日里珍贵无比的冰块,冒着丝丝白气。
王冕看了一眼玉盘,有些讶异:“陆兄,这些果子便是皇宫里的妃子都难吃到啊。”
陆辰逸有些得意地指着一颗果子,“王兄,尝尝这个 —— 在凡间,便是想买也买不到。”
“灵露果!
陆兄竟然能搜罗到这种仙果,路子够广啊。”
王冕拿起一颗放入口中,轻轻一咬,便有清甜的汁水在口中西溢开来,更似有一丝灵气在全身弥漫开来,让人一时清凉无比,沁人心脾。
“哦王兄知道这个?”
陆辰逸挑眉。
“嗯,那新登基的女帝赏赐给大臣们过,我有幸吃过一次。”
王冕又拿起一颗放入口中,感受着其中的滋味,不禁感叹:“真非凡物啊,上次赏赐的灵果好像是女帝从她那拜师的仙门里拿回来的。”
听到仙门二字,陆辰逸眸光流转:“快些与我说说!”
王冕左右张望两下,压低声音说:“其实我也闹不***假,不过是宫里头传的零碎话,说什么历代皇室都爱把孩子往仙门送。
这女帝嘛… 据说当年被先帝送入一个叫青岚宗的地方,如今突然回来登基,保不齐是修出了些门道?
“陆辰逸听到这里,靠近了些王冕:“又是仙家,又是新君,那我们是不是该低调点。”
王冕听懂了陆辰逸话中的意思,但却满不在意:“听我爹说,这满朝文武,大半都是咱们这一系的,就算是皇帝更迭十代,我们也依旧能稳坐朝堂。
再者,陆兄,这天下的生意,便是有一半都被陆家承包,女帝要是还想坐拥天下,更是不会对陆家大动干戈的。”
陆辰逸知道了王冕的依仗,便不在此多说了,继续听着曲儿,品鉴珍馐。
不一会,一位婢女走了进来,在陆辰逸耳边说了些什么,陆辰逸起身抱拳:“王兄,我先离开片刻。”
“陆兄莫耽误了正事。”
王冕应了声后,陆辰逸起身离开。
走下小楼,就看见一位体态臃肿,身着青衫的中年男子在焦急的等待着,男子热得满头大汗,不时拿着帕子擦拭,正是陆家布行的林掌柜。
看见少东家,林掌柜连忙行礼报告:“少爷,我们的布匹在河运上又被截下。
这次说是要修缮河道,上面下来规定要收取货物的三成本钱纳税,有违背者货物充公!”
“三成?”
陆辰逸挑眉不悦,“先前不是都打点过了吗?”
林掌柜忙解释:“这管理河运的官不久前换了一位,这位大人是位强硬的主,我们还未有过接触。”
陆辰逸揣摩着其中的意味,对林掌柜说:“总之先交钱,把货拿回来再说吧。”
陆辰逸回来后,王冕忽然搓了搓手指,有些尴尬:“陆兄,你那内衬小衣… 还有存货不?
再给兄弟弄两套?
“陆辰逸挑眉笑问:“之前不是刚送了你两箱?
““你这玩意太勾人!”
王冕摇头叹气,“质地轻盈,样式又别致,手一拙便撕坏了,如今没一件完好的。
偏偏店里又卖得火,每次去都抢空。”
王冕挤眉弄眼,“真看不出啊,你小子哪来的这些歪脑筋?
“陆辰逸闻言屈指敲了敲玉盘表情深邃:“闺房乐事,讲究的是推陈出新。
只有不断变换花样,才能永远乐趣无穷,明儿给你送十套新花样,保准比上次的更别致。”
二人相视大笑,言语间尽是纨绔子弟的浪荡意味。
陆家在乾元王朝堪称庞然大物,其老祖于开国之际发家,历经数代经营,生意遍布全国,涵盖酒楼茶馆、盐铁、烟酒等诸多领域。
因陆家在各领域皆与朝廷官员勾结,利益网纵横交错,动陆家便等同于动大半个朝廷官员的钱袋子,是以即便皇室眼红其财富,却也奈何不得。
陆辰逸是家主陆甲庆的小儿子。
一年前,陆家涉足布匹行业这一新领域,便将其交由陆辰逸历练。
陆辰逸仅用一年时间,便整合了全国布匹资源。
他还在正常衣物之外,开辟了专供女性的情趣小衣产品线,以烟柳之地为突破口,设计勾人款式并大肆宣传,凭借质地轻柔、价格高昂且无竞争对手的优势,迅速垄断高端市场,单此一项便为陆家布庄带来一成利润。
这些资金反哺布庄产业,令陆家在竞争中势如破竹,前段时间更是打败了原先的行业龙头楚家。
在陆辰逸的操作下,楚家失去大部分订单,难以维系庞大的生产链条,资金链断裂,很快便资不抵债。
楚家被迫变卖大量产业、设备,一天前,为偿还债务,由王知府主持举办了一场拍卖会,拍卖品不仅有楚家的古董、器物,甚至包括家眷。
至夜,亥时初,陆辰逸接到父亲陆甲庆的传唤,来到主院。
踩着古朴的青砖,刚绕过垂花门,便听见院内传来骰子落盘的清脆声响与女子的娇笑。
“爹,我来了。
“陆辰逸随手挑开门前垂落的珍珠帘,抬眼就看见陆甲庆半躺在金丝楠木雕花榻上,左拥右抱着三名美妾,她们身上都穿着陆辰逸店里新出的风韵小衣,七姨娘跪坐在榻边,正用银签子戳着颗葡萄,轻轻送入他口中。
陆甲庆见到陆辰逸来了,挥了挥手,示意美妾们都退下,倒了杯冰饮递给陆辰逸,陆辰逸赶忙接下道谢。
陆甲庆看陆辰逸是越看越满意,就陆辰逸这一年在布庄的操作,属实是给陆甲庆惊艳到了,胆大心细,妙招频频。
更难能可贵的是,这孩子在生意场外也是知书达理的谦谦公子,人情练达,与几位关系密切的朝廷大官公子相处得都不错。
陆甲庆拍着陆辰逸的肩膀,很是欣慰:“纺织的生意,你干的很好,跟爹说说你想要什么奖赏啊。”
陆辰逸显然没有欣喜的样子,有些郑重的说:“这个月布庄走水路送来的货,频频被堵截,据我观察,我们陆家在其它产业上,朝廷也是下了不少新规处处掣肘我们的生意。
新帝登基,这天下恐有变故!”
陆甲庆闻言非但没有忧愁,反而是对儿子能察觉到这些更感高兴:“不错,能知微见著。”
陆甲庆却是十分自信,“新君总是会有些不自量力,妄想能改变着天下大势,便是先前那位刚登基时也是如此,打压一番便好了。”
“那位女帝似是与仙家有关,此次肯定与以往不同,万事还需谨慎。”
陆辰逸提醒道。
“后续事宜需要与各位朝中大人们详谈,这件事你不必多虑。”
陆辰逸料想,与陆家庞大利益网勾连的官员们自会有所动作,而事态最终走向如何,己与他无关,毕竟,他对自己往后的路早己有所安排。
“爹,还有一事要向您禀明。
我听说一个月后,南方有座仙山要开收徒大典,届时凡人也有机会步入仙途,我想去碰碰运气,顺便游历一番。”
陆甲庆不以为真,觉得儿子这是受了什么江湖术士的当,但也无所谓,调笑道:“看来逸儿志向远大,不再受限于凡尘了。
出去走走也好,明日叫账房给你拨些盘缠。”
陆辰逸道谢后退出主院,夜色里弥漫的蝉鸣勾动着陆辰逸的思绪,回房路上,女帝、仙门、***等词在脑海中翻涌,他忽然清晰预见到:朝臣与陆家会如以往般轻视这位仙门出身的新君,将其视作可随意摆弄的凡人皇帝,却不知对方会以仙家手段雷厉风行地清洗朝廷、重塑经济。
月光勾勒出廊柱的阴影,恍若断头台的轮廓,他指尖发凉,脚步不自觉加快 —— 这场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里,自己必须赶在陆家这艘巨船被浪潮掀翻前,寻得弃船逃生的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