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隆二十年。
东宫崇德殿。
百官来了大半,崇德殿人挤人,热闹非凡。
今日,是大玄皇太子萧彻的“加冠礼”。
八年前,景隆帝沉迷丹药修仙,将年仅十二岁的太子推出来监国,总理朝政。
一开始,这种决定必然遭到百官反对。
时间一久,文武百官发现事情远不简单。
军政、民生、礼乐。
这位皇太子,就没一样不精通的。
八年来大玄不仅没有衰退,反而比景隆帝时期更加富裕繁荣,成为开国百年来最安稳的一段时间。
若无意外,景隆帝崩后,太子继承皇位是板上钉钉的事。
未来皇帝加冠,只有傻子才不来拍马屁。
崇德殿人声鼎沸,文官武将融洽似一家,都在交流拍太子马屁的心得。
忽然,门外黄门一声如鸡鸣的喊声。
所有人安静下来。
“百官接旨!”
趾高气扬的大太监走进崇德殿。
手捧金帛,目中无人。
中书令李秉忠往人群中看了一眼。
接旨?
中书舍人都喝醉了,谁拟的旨?
“百官接旨!”
大太监再次一喝。
李秉忠这才率领百官下跪。
大太监展开金帛。
“上谕:皇太子彻,秉性躁厉,行事乖张,屡忤君父,深负朕望!
今更恃功骄纵,目无纲常。
着,即行褫夺太子府一应规制,贬为福王…即日就藩南疆福州!”
大太监顿了顿,声音拔得更高,一字一顿,如同宣判:“无——诏,永世——不得归京!
钦——此!”
百官面面相觑,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楚,可放在太子身上咋这么陌生?
这真的在说太子?
大太监卷起金帛,得意地问道∶“李中书,福王呢?”
“在…在崇文馆批阅奏章。”
……崇文馆内殿。
大太监猛地推开门。
“福王接旨!”
龙案上,堆积如山的奏章中间,露出一张白皙如玉的脸。
那双如琉璃一般的凤眸微微上挑。
“放下吧。”
“福王,这可是圣旨!”
“…”萧彻起身,蟒袍玉带,身形修长。
他走到大太监身边,取走那卷金帛,冷声道∶“曹德海,孤未定你擅闯之罪,你倒喘上了?”
大太监呼吸一滞,后背冷汗首冒!
尽管来时做好了充足心理准备,此刻面对这位威名赫赫的皇太子时,还是心里打颤,双腿发抖。
八年时间,己将这位皇太子磨砺的,比之景隆帝还要令人生畏。
曹德海似乎明白了景隆帝拟这道旨的理由。
这位皇帝身边的内侍太监当即低下头∶“奴…奴才不敢。”
萧彻走回龙案,将金帛丢置一边。
“父皇许诺何物?”
曹德海∶“黄金万两,丝绸千匹,米粟一万石,随从三百人。”
萧彻点点头∶“将这些东西备好,待处理完案上这些奏章,孤……本王自会离京。”
曹德海松一口气,还好没被刻意刁难。
“出去,将门带上!”
这一声如临大赦,曹德海连忙走出门。
脑后又传来萧彻声音。
“跪着离开东宫!”
“!!”
曹德海吞咽口水,可萧彻的话,他真的不敢忤逆。
只得乖乖跪下。
萧彻一挥手。
“左右,盯着他离开东宫,期间若敢起身,就地斩其首级!”
立即便有两位玄甲侍卫走进崇文馆。
盯着曹德海离开。
中书令李秉忠掩上崇文馆大门,走到萧彻身边。
脸色惶恐不安。
“老师勿躁。”
萧彻指向旁边位置,从身边取出三封奏章推过去。
李秉忠知会其意,拿起奏章展开阅读。
这三封奏章,拢共只说了三件事∶开海运海贸、立免费学堂、建惠民医庐。
三封奏章上,都有景隆帝的批语∶‘痴心妄想!!
’李秉忠放下奏章。
“殿下早就猜到?”
萧彻点头,蓦然重叹一声∶“在我拒批那封修建宫殿的奏章后,似乎做什么事,父皇都要刻意针对。
“这样也好,我总算可以放下八年负担。”
李秉忠急忙道∶“可陛下要调你去福州!”
“那地方盗匪横行,百姓十室九空,你想了几年也没有头绪治理。”
萧彻笑了笑∶“没有办法是因为没法实地考察,此次正是一个机会。”
“可殿下……”“老师,”萧彻紧握住这位帮其理政八年的老臣之手∶“福州亦是我大玄国土,岂有嫌弃之理?”
“老臣不是这个意思,”李秉忠忧心忡忡∶“殿下这一走,朝政怎么办?”
“有父皇在。”
“陛下日夜沉迷仙术炼丹,再不就是女色,何如殿下一般勤政?”
“我六弟。”
“六皇子太过憨厚,不通政事。”
“八弟。”
“太过年幼。”
“老五?”
“前段时间溺死了,殿下你不知道?”
萧彻∶“……”“难怪我近日未在崇文馆看到他。”
“殿下日理万机,不知道也属正常。”
“我二弟如何?”
萧彻极其认真地问。
李秉忠摇头苦笑∶“陛下宠幸楚贵妃,想必这通圣旨,就少不了楚贵妃与二皇子撺掇的份。”
萧彻回想起老二那张每次见到他就厌恶的脸,不由得轻笑一声。
老二母子俩人,这辈子被他母子压的死死的。
萧彻生母,也便是大玄皇后,是由先帝所立,又有太后保着,景隆帝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废,哪怕死了皇后位子都得空着。
由此断了楚贵妃升立皇后的路。
而萧彻更过分,有着两世记忆,十二岁刚接触政治就展现非凡天赋。
八年来取得的成就,足以让太子这个身份焊在东宫纹丝不动。
哪怕以后只当一天皇帝就驾崩而去,亦能成为大玄历史前三的明君。
只是没想到,最后却是景隆帝坐不住,不要脸了。
“老臣实说,在殿下身边八年,老臣受益良多,有时甚至觉得,殿下是师,我才是聆听知识的学生。”
“大玄能有今日,得亏殿下,若殿下离开京城,没有任何一人可替代。”
太子能力如何,李秉忠用那双从政五十年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古往今来,没有哪位君主有此能力。
“老师太过谬赞,我只是普通人而己,这个国家离了谁都一样转。”
“离了殿下,绝对转不了!”
李秉忠斩钉截铁。
萧彻看着这位老臣,露出让人心安的微笑。
“不是还有你吗?”
“老师八年来,教会我不少东西,若没有你,便没有大玄今日。
我走后,只要老师你在,便不会出问题。”
“阿这……”李秉忠老脸一红,被殿下一夸,怪不好意思的。
萧彻继续∶“所以我希望老师…往后可以时常与我来信,通报朝内一切。”
李秉忠心脏砰砰首跳。
殿下难道想在福州打这场储君之战吗?
这就是被信任的感觉?
伴君如伴虎,他从来都是如履薄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七老八十了,今日怎的突然有种少年热血呢?
只是殿下为何偏偏选中我一个老叟呢?
李秉忠正想着,门外传来一个小太监声音。
“殿下,崇德殿的百官都走了。”
“走的真快,还未到我的加冠礼吧?”
萧彻无所谓地淡笑∶“所以,文武百官大多随风就倒,也只有老师你忠心耿耿,一心为国。”
“除了你,孤不信任任何人!”
“嘶……”李秉忠深呼吸,若年轻几十岁,只怕当场跪下一番激昂。
萧彻挥手∶“老师也回去休息吧。”
李秉忠起身,卷起朝服退到门边。
“老臣,愿为殿下马前卒,首到殿下重临尊位,雄壮大玄!”
李秉忠离开后,萧彻目光看向那卷金帛。
温润如玉的脸上,露出一丝凶戾。
“陈玄甲!”
门外响起一道声音。
“在!”
“身边可有人?”
“只属下一人。”
萧彻冷声道∶“户部账目、兵部军械、吏部档案、礼部规划、刑部律法、工部蓝图…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