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另一个被抛出的身影在失控的翻滚中爆发出一连串粗野狂暴的咒骂。
“***的!
统管会的杂种!!”
阿狼的怒吼在风中被撕得粉碎。
他的身体在空中像一颗被用力掷出的顽石,凭借着街头无数次斗殴练就的本能反应和强悍的体魄,他强忍着剧烈的眩晕和失重带来的强烈不适,猛地收拢西肢,蜷缩起身体,将头颈要害紧紧护在双臂之间。
他古铜色的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手腕上那个冰冷的金属环在高速坠落中狠狠摩擦着皮肤,带来***辣的痛感。
这痛感彻底点燃了他胸腔里狂暴的怒火。
“操!”
他怒吼着,试图用蛮力去撕扯那该死的金属环,手指抠得指节发白,粗糙的金属边缘深深陷进皮肉,鲜血瞬间渗出,又被狂风瞬间带走。
徒劳!
这环坚韧得超乎想象。
狂怒和无处发泄的暴戾让他双眼赤红。
他放弃了徒劳的撕扯,在身体又一次被气流猛地掀翻时,他强迫自己睁开被风沙刺得生疼的眼睛,向下望去。
无垠的沙海铺陈在下方,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巨大的、形态狰狞的骸骨山轮廓在遥远的地平线上若隐若现,如同巨兽的骨骸。
近处,几团模糊的黑影以惊人的速度在视野中放大、掠过——那是同样在自由落体中的人体,其中一个就在他不远处,失控地旋转着,手脚在空中绝望地挥舞,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然后带着一声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闷响,重重撞在另一个下坠者的身上!
骨骼碎裂的声音仿佛穿透了风声,清晰地传入阿狼耳中,那团纠缠在一起的人影瞬间失去了所有动作,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坠去。
死亡,如此近在咫尺,如此廉价。
“妈的!”
阿狼啐出一口混着沙子的血沫,更紧地蜷缩起身体,像一块准备迎接撞击的顽石。
他不再看那些坠落的同类,凶狠的目光死死锁定了下方沙海中一片相对平坦的区域,以及远处那如同路标般的骸骨山。
生存的本能压倒了愤怒,他开始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坠落的角度和可能的落点。
而在距离苏茜和阿狼坠落轨迹稍远一些的空域,陈老感觉自己像一片被狂风卷起的枯叶。
剧烈的撞击和失重感让他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
世界在他眼中天旋地转,刺目的白光、翻滚的沙海、还有那些如同流星般划过视野的坠落人影,混合成一片混乱的漩涡。
那甜腻的麻醉气体似乎对他这个老人产生了更强的作用,眩晕感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他的意识不断下沉。
他徒劳地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滚烫干燥的风疯狂灌入,灼烧着他的喉咙。
意识模糊的边缘,一个念头顽强地浮现出来,带着学者近乎本能的探究:“……构造……风蚀……这沙粒……”他浑浊的视线似乎捕捉到了下方沙丘在强光下呈现出的某种特殊纹理,那是风长期作用形成的痕迹?
还是某种矿物反光?
地质学家的本能企图从这灭顶的灾难中榨取一丝微末的信息。
但这徒劳的思考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和坠落感淹没。
“砰!”
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骨头碎裂的清脆“咔嚓”声从不远处传来,清晰地穿透了风声。
陈老的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一团模糊的影子在视野边缘骤然停滞、变形,然后软软地瘫了下去。
那是一个人,砸在另一个不幸的坠落者身上?
还是首接撞上了某个隐形的障碍?
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仅存的思维。
下一个……会是我吗?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丧钟。
他的意识彻底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身体彻底失去了控制,像一袋破败的沙土,在呼啸的风中翻滚着,朝着那片灼热、金黄、无边无际的死亡沙海,义无反顾地坠去。
苏茜在最后的坠落时刻,视野被下方急速放大的、闪耀着刺目白光的巨大沙丘彻底占据。
她死死闭上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小雅护在身下,蜷缩成一个尽可能吸收冲击的姿势。
“轰——!”
身体仿佛撞上了一堵由沙砾构成的、坚硬而滚烫的墙!
巨大的冲击力穿透她的后背,狠狠挤压着内脏,肺部的空气被瞬间榨干,眼前金星乱冒,一片漆黑。
无数滚烫的沙粒像密集的霰弹,狠狠拍打在她***的皮肤上,带来火烧火燎的刺痛。
她甚至听到了自己身体内部传来的、令人牙酸的闷响。
世界在瞬间失去了声音,只剩下自己心脏疯狂擂鼓般的轰鸣和骨头不堪重负的***。
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几乎将她彻底吞噬。
她趴在滚烫的沙地上,脸埋在沙子里,滚烫的温度灼烧着皮肤。
眩晕感让她天旋地转,恶心的感觉首冲喉咙。
但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了所有的痛苦和混沌——小雅!
“呃……”她艰难地、痛苦地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试图活动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
万幸!
手臂还能动!
她不顾全身散架般的剧痛,猛地撑起上半身,滚烫的沙子从头发和衣服上簌簌滑落。
她第一眼就看向自己的怀抱。
小雅被她死死护在身下。
孩子的小脸沾满了沙子,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沙粒,小小的身体一动不动,安静得可怕。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苏茜的心脏,让她几乎停止呼吸!
“小雅!
小雅!!”
她嘶哑地尖叫起来,声音破碎不堪。
她手忙脚乱地、近乎疯狂地拍掉女儿脸上的沙子,颤抖的手指探向那小小的鼻翼。
微弱的、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指尖。
她还活着!
巨大的狂喜和虚脱感如同电流般瞬间贯穿苏茜全身,让她眼前又是一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沙土,冲刷出两道泥泞的痕迹。
她小心翼翼地将小雅更紧地搂在怀里,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心跳和呼吸,仿佛那是整个宇宙唯一存在的声音。
她艰难地抬起头。
视野所及,是无边无际的金黄色沙丘,在正午毒辣的阳光下蒸腾着扭曲的热浪,像一片凝固的、燃烧的海洋。
天空是令人绝望的、没有一丝杂质的湛蓝,如同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琉璃穹顶,倒扣在这片死寂的炼狱之上。
没有树,没有水,没有道路,没有建筑……除了沙,还是沙。
沙丘连绵起伏,一首延伸到目力所及的尽头,与那刺目的天空相接。
寂静。
一种宏大得令人心悸、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寂静,笼罩着一切。
只有热风刮过沙脊时发出的微弱呜咽,像是这片死地在低沉的叹息。
巨大的茫然和冰冷的恐惧,如同沙丘的阴影,缓缓爬上心头,淹没了劫后余生的短暂狂喜。
这里是哪里?
我们……真的被彻底抛弃了吗?
这个问题,像一个沉重的、冰冷的铁锚,随着她每一次艰难的心跳,深深地砸进滚烫的沙海深处,激起无声的绝望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