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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发表时间: 2025-04-27

三月十四的暮春,本应是草长莺飞、春暖花开的时节,然而今年的这个时候,却格外的寒冷。苏绾绾站在窗前,手中紧握着一封密信,那信上的“血洗苏府”四个字,仿佛浸了毒的刀,无情地割着她的心口,让她的指尖几乎都要被冻僵。

昨夜,在慈恩寺塔的顶层,苏绾绾触发了一场奇异的时光回溯。在那短暂的瞬间,她仿佛穿越了时空,亲眼目睹了未来的景象。她看到了顾承煜,那个她深爱着的男人,倒在了裴氏的毒针下,而她自己,则再一次失去了那个用坚硬的铠甲为她遮风挡雨的人。

“小姐,顾世子在演武场布置机关呢。”绿枝轻轻地推开门,手中捧着一件狐裘走了进来。她见苏绾绾站在窗前,眼神空洞地盯着窗外的玉兰树,不禁轻声说道,“您昨儿一夜都没合眼,去歇会儿吧。”

苏绾绾缓缓地转过头,看着绿枝手中的狐裘。那狐裘上还残留着顾承煜身上的檀香,那股淡淡的香味,让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她默默地接过狐裘,手指轻轻抚摸着毛领上的狼头纹,突然想起了在时光回溯中,顾承煜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狼牙关防线南移十里。”

那时,她只当这是一句关于军防机密的话,并没有太过在意。然而此刻,她却恍然大悟,原来他早已将苏府的安危纳入了定北军的守护范围之内。

演武场的沙地上,阳光炽热,顾承煜正站在那里,指挥着他的亲卫们埋设“千机阁”的机关兽。他的额头微微出汗,铠甲下的中衣早已被汗水浸透,但他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严肃的表情,没有丝毫松懈。

就在这时,他突然抬起头,看到苏绾绾正朝他走来。她的步伐轻盈,一袭淡蓝色的长裙随风飘动,宛如仙子下凡。然而,顾承煜的眉头却微微一皱,板着脸问道:“你怎么来了?祖父不是让你盯着库房的火药吗?”

苏绾绾走到他面前,微微一笑,说道:“我想和你一起。”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块狼头令牌,递给顾承煜。这块令牌是她的祖父连夜赶制而成的,背面刻着“见令如见定北军”六个字。

“裴氏有三千死士,单凭苏府的护院肯定是不够的。”苏绾绾解释道,“有了这块令牌,我们就能调动定北军,增加胜算。”

顾承煜接过令牌,目光在上面停留了片刻。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抓住苏绾绾的手,仔细查看她的掌心。

昨晚,苏绾绾为了搬运火药,不小心被木刺扎伤了手。顾承煜记得很清楚,他当时就担心她会受伤,没想到还是没能避免。他的指尖轻轻划过苏绾绾掌心的薄茧,感受着那细微的刺痛,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疼吗?我让绿枝给你送了伤药,记得擦。”

苏绾绾凝视着他微微泛红的耳尖,思绪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的目光渐渐模糊,眼前浮现出他曾经倒在自己怀中的那一幕。

那时,他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毫无生气地躺在她的怀里。然而,在那一瞬间,她却意外地感受到了他的脆弱和无助。原来,他平日里的冷硬和淡漠,不过是一层伪装,隐藏在那坚硬铠甲之下的,是一颗比玉兰花还要温柔的心。

"承煜……"苏绾绾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仿佛想要透过这两个字,唤醒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铠甲上的血槽,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涟漪。

"如果这次我又做错了,你会不会……"她的声音略微颤抖着,似乎有些不敢问出口。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承煜打断了。

"不会。"他的回答干脆而果断,没有丝毫犹豫。他的目光紧盯着她,眼中倒映着她眉心的朱砂痣,那一点红色在他的眼眸中显得格外醒目。

"以前我总是担心你会嫌我啰嗦,所以有些话一直没有说出口。"顾承煜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但现在我才明白,有些话是必须要说在前面的——比如,我喜欢你,从七岁那年你把平安符掰成两半开始。"

就在这时,三月十五的卯初时分,第一缕阳光悄然爬上了飞檐。与此同时,苏府的角门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仿佛整个府邸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声震动了一下。

苏绾绾惊愕地望向角门的方向,只见一群裴氏的死士如鬼魅般冲了进来。他们身着黑色劲装,手持撞门木,气势汹汹。而在他们的袖口处,一朵朵玉兰花在晨雾中散发着冷冽的光芒,与沈砚之所佩戴的一模一样。

“启动机关!”随着顾承煜的一声令下,原本安静地埋在墙角的机关兽“赤焰”突然像是被唤醒了一般,铜铃般的眼睛猛地亮起,紧接着从它的口中喷出了一道熊熊燃烧的火舌。

这道火舌如同一条凶猛的火龙,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前排的死士们。瞬间,死士们的衣襟就被点燃了,火势迅速蔓延开来,整个场面变得异常混乱。

苏绾绾站在高高的碉楼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一切。她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顾承煜身上,只见他在火光中舞动着手中的长剑,每一剑都犹如闪电般迅猛,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矫健而有力。

顾承煜的身后,那面狼头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为他助威。苏绾绾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感觉——这才是顾承煜真正的模样。

他不再是那个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脸红的少年,而是定北军的世子,是那个能够为她挡住千军万马的英雄。

然而,就在苏绾绾沉浸在对顾承煜的钦佩之中时,突然传来了绿枝的尖叫声:“小姐,后院有刺客!”

这声尖叫如同一道惊雷,将苏绾绾从思绪中惊醒。她急忙转身,果然看见五个黑衣人正顺着墙边的藤蔓迅速地攀爬上来。这些黑衣人行动敏捷,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苏绾绾定睛一看,发现这些黑衣人的袖口都绣着一朵洁白如雪的玉兰花,这让她心中一紧。

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鬓边的银簪,那是她平日里防身用的武器。然而,就在她的手指快要触碰到银簪的时候,昨晚顾承煜对她说的话突然在她的脑海中回响起来:“碎了更好,我再给你打个新的。”

想到这里,苏绾绾的指尖微微一顿,然后改变了方向,握住了祖父留给她的弩弓,然后她装上了一支箭。

弩箭划破空气的声音,如同夜枭的嘶鸣,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这突如其来的声响,让隐藏在暗处的刺客们瞬间警觉起来。为首的刺客猛地转过头,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地盯着弩箭射来的方向。

苏绾绾站在不远处,借着月光,她清晰地看到了刺客首领左腕上的烫伤疤痕。那道疤痕狰狞扭曲,仿佛是被烈火灼烧过一般,令人触目惊心。而这道疤痕,竟然与沈砚之手腕上的一模一样!

苏绾绾心头一震,她终于明白了,这些刺客都是裴氏的死士。他们的左腕上都被用沸茶烫出了同样的标记,以此来铭记“主子的恩情”。

“苏小姐,交出遗诏,饶你不死。”刺客首领的声音冰冷而无情,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他手中紧握着一根毒针,在月光的映照下,毒针闪烁着令人胆寒的蓝光,那是“忘川”的毒色,一旦被刺中,必死无疑。

苏绾绾的心跳陡然加快,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顾承煜中毒时的惨状,心中涌起一股无法遏制的恨意。她咬紧牙关,毫不犹豫地扣动了弩箭的扳机。

弩箭如闪电般疾驰而出,带着凌厉的气势,直直地朝着刺客首领飞去。然而,就在弩箭即将命中目标的一刹那,刺客首领身形一闪,轻易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苏绾绾心中一紧,她没有想到刺客首领的身手竟然如此敏捷。就在她准备再次发射弩箭时,一个矫健的身影如鬼魅般从碉楼的另一侧跃下。

来人正是顾承煜!他手持长剑,如同天降神兵一般,瞬间冲入了刺客群中。只见他剑法如疾风骤雨,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刺客们的要害。刺客们虽然人数众多,但在顾承煜的猛攻下,也渐渐露出了破绽。

顾承煜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寒光,劈开了刺客首领手中的毒针。紧接着,他手腕一抖,反手一剑,如毒蛇出洞,直取刺客首领的咽喉。

“没事吧?”他的声音低沉而关切,仿佛这三个字中蕴含着无尽的担忧。

他迅速地扯下刺客的面罩,面罩下露出的是一张狰狞可怖的脸,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刀疤,让人不寒而栗。这张脸,正是昨夜密信中所提到的“裴氏死士头目”。

然而,就在他抬头望向苏绾绾的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那是一种难以置信的神情,似乎他对苏绾绾的弩箭准头感到十分意外。

苏绾绾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中紧握着弩箭,她的呼吸有些急促,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她注意到了他的惊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得意之情——三个月前在将军府练习时,她的弩箭准头还远远不及现在。

正午的阳光如同一束金色的箭雨,直直地照射在演武场上,血迹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苏绾绾低头看着地上的玉兰花手帕,那手帕原本洁白如雪,如今却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

她默默地数着手帕上的玉兰花,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裴氏这次的袭击虽然凶猛,但却给人一种试探的感觉,就好像他们真正的杀招还隐藏在某个她最意想不到的地方。

“小姐,老爷让您去书房。”丫鬟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哭腔,“说……说库房的火药少了三桶。”

苏绾绾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她像只小猎豹一样冲向祖父的书房,结果却在门口瞅见顾承煜正扶着受伤的苏明轩,苏明轩的左臂血流如注,腰间的机关囊更是破了个大洞——那可是装火药引子的地儿啊!

“有内奸!”苏明轩一边咬着牙,一边喊道,“我在库房瞅见……瞅见绿枝的手帕,还有沈砚之的拜帖。”

苏绾绾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绿枝可是她从小带到大的丫鬟啊,怎么会……她突然想起沈砚之第一次送她的平安符,就是绿枝接过去的,还有每次中毒的时候,都是绿枝递来的茶水。

“快去查绿枝的房间!”顾承煜的声音冷冰冰的,就像冰锥一样,“尤其要注意她的妆匣——裴氏的毒师,最喜欢在胭脂里***啦!”

妆匣底层的暗格发出细微的“咔嗒”轻响,苏绾绾的指尖拂过檀木隔板上的雕花,沾了满手陈年胭脂的甜腻气息。那只鎏金缠枝莲纹胭脂罐被缓缓托起时,半张泛黄的密信如同蛰伏的蛇,悄然滑落在她膝头。

月光透过窗棂斜斜地洒进来,在宣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绾绾屏住呼吸,凑近烛火,借着摇曳的烛光,逐字逐句地读着密信上的内容:“三月十五,子时三刻,引火焚阁,取遗诏。”字迹凌厉如刀,力透纸背,末尾那朵玉兰花栩栩如生,花瓣上缀着的珍珠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那分明是沈砚之亲手为她戴上的玉兰簪子上掉落的装饰。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细密的冷汗顺着脊背滑落。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日沈砚之将簪子别在她鬓边,笑着说:“这玉兰最衬绾绾。”可如今,那温润的笑意却与密信上冰冷的字迹重叠,让她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前院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闷雷在耳边炸开。苏绾绾浑身一震,密信险些从指间滑落。她顾不上收好密信,慌忙起身,裙摆扫翻了妆台上的铜镜,镜面碎裂的声音混着远处的喊杀声,更添几分慌乱。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碉楼,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夜色中,裴氏的死士如同鬼魅般涌现,他们抬着高耸的云梯,朝着苏府的高墙发起猛攻。更令她心惊肉跳的是,那些死士手中的兵器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兵器上赫然涂着磷粉,遇火即燃!而这些火药,分明是她昨夜亲自清点入库的。

“承煜,他们要焚了苏府!”苏绾绾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转身想要呼喊,却看见顾承煜倚在碉楼的木柱旁,左手死死捂住左肩。月光下,他银白的铠甲被鲜血浸透,殷红的血迹在冰冷的金属上蜿蜒,比春日里盛开的玉兰花瓣还要刺目。

苏绾绾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她踉跄着扑到顾承煜身边,颤抖着伸手想要触碰他的伤口,却又怕弄疼了他。“你怎么……”她的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顾承煜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苍白的脸上满是疲惫:“无妨,只是些小伤。”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快躲起来,这里危险。”

苏绾绾摇头,固执地握紧他的手:“我不走,我要和你一起。”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密信,心中涌起一阵恨意。沈砚之,这个她曾经倾心相待的人,如今却成了苏府的噩梦。而裴氏,那个表面上与苏家交好的世家,背地里竟藏着如此险恶的阴谋。

碉楼外,喊杀声越来越近,火光映红了半边天。苏绾绾深吸一口气,将密信紧紧攥在手中。她知道,今夜,将是一场生死之战。而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别过来!”顾承煜看见她要冲过来,怒吼着挥剑劈开逼近的死士,“去祖父的暗格,把真正的遗诏带走——”

话未说完,他忽然剧烈抽搐,七窍流出黑血。苏绾绾望着他眼中的痛苦,忽然想起回溯时的场景——原来历史还是在重演,无论她怎么努力,裴氏的“忘川”毒还是找上了他。

“不——”她尖叫着扑过去,指尖划过他眉心,朱砂痣突然发出强光。在一片白光中,她听见顾承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绾绾,别怕,我在……”

再次睁眼时,苏绾绾发现自己躺在闺房的床上,鬓边的玉兰花已经枯萎,而绿枝正端着茶水进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她猛地抓住绿枝的手腕,看见其内侧的玉兰花刺青——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现实,之前的时光回溯,不过是朱砂痣给她的一场幻梦。

“小姐,您怎么了?”绿枝的声音依旧温柔,却让苏绾绾毛骨悚然。她松开手,摸到枕边的银簪,狼头纹还在,却多了道裂痕,正是慈恩寺塔顾承煜替她挡刀时留下的。

窗外,演武场传来兵器相撞的声响。苏绾绾跑到窗边,看见顾承煜正在指挥亲卫布置机关,铠甲上没有血迹,眼中带着她熟悉的冷硬。而远处的角门,沈砚之正抱着《青玉案》折扇走来,袖口的玉兰花手帕边角,绣着那个让她心惊的“裴”字。

她忽然明白,朱砂痣的力量只能让她短暂预见未来,却无法改变命运。裴氏的血洗计划还在进行,而她和顾承煜,依旧站在风暴的中心。

“承煜!”她忽然大喊,不顾绿枝的阻拦跑向演武场,“裴氏的死士有磷粉兵器,库房的火药不能用!”

顾承煜转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看着她焦急的模样,忽然想起刚才她在闺房待了整整两个时辰,像是做了场漫长的梦。

“你怎么知道?”他接过她递来的密信,指尖划过“引火焚阁”四字,忽然听见角门传来巨响,裴氏的死士已经攻了进来,袖口的玉兰花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苏绾绾望着顾承煜绷紧的下颌,忽然想起幻梦中他说的“我喜欢你”,想起他铠甲下的狼头刺青。无论命运如何轮回,有些心意早已扎根,像狼头纹与朱砂痣,注定纠缠不清。

而此刻,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裴氏的死士中,有人举起了涂满磷粉的长剑,正对着顾承煜的后心,而他,还在为她挡住扑面而来的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