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快递盒里那张巴掌大的剪纸人,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凉意。
纸人用朱砂点着猩红的五官,嘴角弧度被剪刀刻意拉长到耳根,空洞的眼眶正对着我的方向。
快递单上收件人信息分毫不差,最诡异的是寄件人栏用毛笔写着我的生辰八字——癸未年七月初七寅时三刻。
这个时辰连我自己都要翻户口本才能确认。
"有病。
"我把纸人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那张泛黄的宣纸却从指缝滑落,上面用暗褐色液体歪歪扭扭写着:"三日内浸至亲血脉,可挡血光之灾。
"手机在裤袋里疯狂震动,护工小张带着哭腔的声音刺破耳膜:"苏先生您快来医院!
阿姨突然呕血昏迷,医生说...说可能是急性肝衰竭..."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铁锈味在鼻腔翻涌。
我跪在ICU外的走廊,看着护士推着输血车来回奔忙。
母亲枯槁的手背上插着三根输液管,暗红血液正顺着透明导管倒流。
"准备做血浆置换。
"主治医师的口罩上溅着血点,"但您要做好心理准备,这种情况我们...从没见过。
"月光透过百叶窗在病房投下惨白条纹。
我颤抖着展开那张皱巴巴的宣纸,纸人沾着垃圾桶里的咖啡渍,笑容在阴影中愈发狰狞。
针尖刺破指尖的瞬间,血珠在宣纸上晕开妖异的纹路。
纸人吸饱鲜血的刹那,整层楼的日光灯突然爆闪。
我看见监控屏幕上的波浪线拉成首线,警报声被某种无形力量掐断。
浸透的血纸漂浮在空中,边缘开始生长出细密的白色纤维。
第二天查房时,护士说母亲各项指标奇迹般回升。
我瘫坐在走廊长椅上,却听见储物间传来布料摩擦的沙沙声。
透过门缝,我看见另一个"我"正在整理护士服,惨白的脸上挂着纸人同款笑容。
"找到你了。
"冰凉的手指搭上肩膀,我转身对上一张与自己完全相同的脸。
他的瞳孔像剪纸般边缘锐利,皮肤下隐约可见红色纸纹:"多谢你帮我完成阴兵借道,现在该收取代价了。
"整层楼的病房门同时洞开,所有病人都挂着标准化的微笑。
他们的输液管里流淌着暗红纸浆,心电监护仪显示着完全一致的波形。
走廊尽头,母亲正用剪刀修剪着指尖,碎落的纸屑随风飘散。
我跌跌撞撞后退,后背撞上自动贩卖机。
玻璃映出身后景象——所有病人整齐地翻身下床,输液架在地面拖出金属刮擦声。
他们的头颅以相同角度转向我,空荡荡的眼窝里涌出纸浆。
"苏先生?
"护士站传来小张的声音。
我如获救星般冲过去,却看见她正在往眼眶里填塞染血棉絮。
那双手指分明是竹骨包着宣纸,腕关节处还留着订书钉缝合的痕迹。
电梯按钮全部变成剪纸拼贴,楼层数字扭曲成"祭"字。
我踹开安全通道铁门,楼梯间墙壁糊满黄裱纸,每层台阶都洒着纸钱灰烬。
三楼的防火门缝隙渗出暗红微光,符咒烧焦的气味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整层产科病房被改造成阴森祠堂,无数纸扎婴儿吊在房梁上摇晃。
产床摆着朱砂绘制的八卦阵,阵眼处堆着胎盘与脐带结成的绳结。
我踩到地上一滩粘稠液体,手机电筒照亮满地蠕动的血色纸虫。
"你逃不掉的。
"替身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
走廊两侧病房突然亮起烛光,每个玻璃窗后都站着三个纸人,它们正在给病床上的活人套寿衣。
我认出7床的王叔正被塞进裹尸袋,他凸出的眼球倒映着纸人指尖的剪刀寒光。
负一层的停尸间传来敲击声。
冷藏柜抽屉自动弹开,母亲的脸从霜气中浮现。
她脖颈处有道细密的剪纸接缝,发梢还沾着殡仪馆金粉:"明明,来帮妈妈剪最后一刀。
"她递来的剪刀刃口沾着我的掌纹血渍。
太平间地砖突然塌陷,我坠入地下空洞。
成堆的纸扎器官浸泡在血池中,墙面上用骨灰写着"癸未年七月初七寅时三刻"。
三十七个与我相貌相同的纸人正在给病号服画符,他们身后的阴影里,主治医师撕开人皮,露出竹骨扎成的巨型纸傀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