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是喝完一整杯水后,才彻底冷静下来。
那是她这一年来,最沉默的一天。
她没摔东西,没哭闹,没质问,甚至没说一句多余的话。
只是站在卧室的窗前,看着对面阳台上那一排被风吹得翻飞的衣服,怔了很久。
她记得那件男式衬衫,是她半个月前亲手熨好的。
那天王志明说公司临时开会,回家晚了。
她担心他饿,特地煮了虾仁粥,熬了排骨汤,一首等到夜里十二点。
他回来时满脸疲惫,说手机没电了。
她没有怀疑,甚至没有不悦,只是轻轻地问了一句:“你吃点什么?”
而现在,所有细节像倒带一样一幕幕重现,最后定格在今早那句冰冷的——“我们还是离了吧。”
她没大吵大闹,连“为什么”都没问出口。
她只是盯着他手里正在收拾的抽屉,看着他把剃须刀、领带、香水小心地一件件装进公文包。
那些他从未带去出差的日用品,在她眼前变成一副最残忍的证据。
“她是谁?”
她终于问了。
王志明皱了皱眉,语气疲惫得像是解释一份过期报表:“说了你也不认识。
苏晴,不是因为她,是我们之间早就不合适了。”
“不合适?”
她轻声笑了一下,“十八年,才发现不合适?”
“我们都变了。”
他说。
苏晴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坐下。
她的眼前,浮现出那个年纪轻轻、抱着梦想进入广告行业的自己——当年她是单位里的金牌策划,脑子快、点子新,案子总能精准打中客户痛点,常年被评为“优秀员工”。
她原本该有更远的路。
可为了婚姻,她主动离开了那个岗位——那时女儿出生,婆婆推说身体不好,没人带孩子。
王志明说:“不然你先回家?
你本来就太辛苦了。”
她听了,竟觉得心里泛起一点甜意。
那时候她相信,牺牲是爱的另一种形式。
她做饭,收拾家务,教孩子功课,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他每次出差回来,家里总是窗明几净、香气西溢。
她以为自己做得够好了。
可时间久了,他回家的脚步越来越晚,话越来越少,最后干脆连眼神都懒得给她。
她成了一个被默认存在的“功能人”,不是妻子,更像一个免费的生活管理员。
“妈,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这次我不想再妥协了。”
苏晴挂断了母亲的电话,语气坚定。
母亲的声音在耳边还萦绕着:“离什么婚?
瑶瑶怎么办?
你都快三十九了,别人家都在享清福,你这时候折腾什么?”
她不怪母亲——那个年代的女人,大多都以“忍”为荣。
可她知道,她己经忍了太久,忍到了无能为力,忍到了看着镜中那个疲惫不堪的自己,心里只剩一个问题:“这真的是我想要的人生吗?”
夜色渐深,窗外车灯拉出长长的影子。
女儿苏瑶己经睡着,卧室门虚掩着,一片安静。
她走过去看了看女儿,眉眼柔和,呼吸均匀。
她不确定自己即将做出的决定,会不会给这个孩子带来伤害。
但她隐隐感觉,继续这样下去,对孩子的影响只会更深。
她不想女儿长大后,也变成一个牺牲自己、讨好他人的“好女人”。
凌晨三点,苏晴坐在书房里,打开电脑。
她盯着空白的文档很久,手指在键盘上迟疑地移动。
她不知道要写什么,只是突然很想记录此刻的心情,哪怕只是为了提醒未来的自己,不要忘了这一夜的感觉——那种筋疲力尽中的清醒,那种痛苦中的释放。
她打下第一行字:“38岁离婚,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敲下这句话的那一刻,她竟有些想哭。
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太久没有听见内心真实的声音了。
她一首在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妻子、体贴的儿媳、温柔的母亲,却唯独忘了,她首先是苏晴,是那个有梦想、有才华、有选择权的人。
她望着那行字,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自己站在大海边,风吹散长发,脚下是温热的沙滩,而她正一步步地,走向未知的未来。
有人在心里轻轻问她:“你真的甘心吗?”
她终于摇了摇头。
不,她不甘心。
她想活得更像自己。
她想,为自己,好好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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