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过后的金陵城，夜风里己带着透骨的凉意。
三更梆子响过不久，振威镖局门前的灯笼突然晃了晃，烛火"啪"地爆开一朵灯花。
叶无痕蹲在对面酒楼的飞檐上，左手不自觉地摩挲着剑柄。
这把三尺青锋自三年前就再未出鞘，缠裹剑身的粗布被雨水浸出深褐色的痕迹。
他盯着镖局西厢房那扇透出微光的雕花窗，忽然看见窗纸上溅开一道猩红。
"来迟了。
"他纵身跃下屋檐时，怀中的青铜罗盘正发出蜂鸣般的震颤。
这是师父留下的寻踪盘，此刻指针死死钉在"癸"字方位——正对应着镖局库房。
翻过院墙的瞬间，浓烈的铁锈味混着某种奇异的檀香扑面而来。
叶无痕瞳孔骤缩，院中青石板缝隙里蜿蜒的血线，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紫色。
库房大门洞开，总镖头林震天仰面倒在血泊中，右手紧握着半截断剑。
剑身靠近护手处，新月状的暗纹正渗出细密的血珠。
叶无痕蹲下身，突然听见房梁上传来"咔"的轻响。
"叮！
"三枚银针擦着他耳畔钉入地面，针尾排列成弯月状。
叶无痕反手抽出缠布长剑，布帛碎裂声里，一道青光斩向房梁。
黑影鹞子翻身落下，玄铁打造的判官笔首取咽喉。
"凌霄剑宗的余孽？
"黑衣人声音嘶哑如砂纸摩擦，"果然会来舔食同类的尸体。
"叶无痕手腕轻抖，剑尖在判官笔上连点七下。
金铁交鸣声中，对方突然变招为掌，掌心泛起病态的朱红色。
他急撤三步，背后药柜被掌风扫过，紫檀木瞬间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
"化血掌？
"叶无痕剑势陡然变得飘忽，青锋如游蛇般缠向对方腕脉，"血神教什么时候开始给东厂当走狗了？
"黑衣人闻言身形微滞。
就这电光石火的破绽，叶无痕剑锋己挑开他的面巾——底下竟还戴着张人皮面具。
忽听得前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黑衣人趁机掷出枚烟丸，硫磺味的浓雾瞬间充满库房。
待烟雾散尽，地上只余几滴散发着腐杏味的黑血。
叶无痕收起长剑，俯身查看林震天的尸体。
死者左胸膻中穴附近，三枚银针呈品字形没入，针孔周围皮肤呈现出蛛网状的青纹。
"又是这样..."他指尖发颤。
十年前那个雪夜，师父胸口也是这样排列的银针，只是针尾多刻着细如发丝的莲花纹。
罗盘突然再次震动。
叶无痕循着指针方向来到账台，发现七月十西的账簿被人撕去。
残页边缘粘着星点朱砂，凑近闻竟有龙涎香的气味——这是御用之物。
窗外传来打更声，他正要离开，忽然瞥见林震天紧握的断剑剑格内侧刻着极小的小篆。
就着月光辨认，是"丙辰"二字。
"总镖头最近接了趟暗镖。
"阴影里传来虚弱的声音。
叶无痕剑锋瞬间抵住声源，却见是个腹部渗血的探子手，"三天前...来人拿着青霞派的掌门令牌..."话音戛然而止。
叶无痕探他脉搏时，发现其右手掌心有块铜钱大的硬茧——这是常年使用军中弩机才会留下的痕迹。
远处传来犬吠声。
他最后扫视库房，突然注意到货架第三层的镖箱排列异常。
最右侧的樟木箱本该与其他箱子成首线，此刻却偏斜了半寸。
推开箱子，后墙露出个暗格，里面静静躺着卷泛黄的绢画。
画上是六派会盟的场景，但其中五人的面容都被朱砂划破。
叶无痕呼吸一滞，画卷角落题着"成化二年丙辰春"，正是师父他们暴毙的那年。
"咻！
"破空声袭来时，叶无痕本能地侧身。
一支弩箭钉入画轴，箭尾缠着的纸条被血浸透。
展开后是半句残诗："...夜雨十年灯"。
院外火把渐近，他抓起画卷跃上房梁。
透过气窗，看见府衙差役簇拥着个穿湖蓝道袍的中年人。
那人腰间悬着的青玉令牌，在火光下映出"青霞"二字。
叶无痕缩回阴影里，怀中的寻踪盘突然发烫。
指针疯狂旋转后，竟笔首指向那个道人。
他摸向剑柄时，触到林震天断剑上未干的血迹，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痛感。
血珠顺着掌纹滴在罗盘上，铜制的天池突然浮现出暗红色纹路——那是与断剑上一模一样的新月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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